叶鹤澜淡然地反问道:“那你为何要这般尽心地照料我?”
这算什麽问题?沈衔星不假思索道:“你的伤是为我受的,我怎能弃之不顾?”
这话乍一听有道理,可却完全无法细想,若沈衔星当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他为什麽要剖他的丹?
不仅剖丹,还心安理得地觊觎他的身子。
叶鹤澜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可他太了解沈衔星了,此人就是个信口雌黄的骗子,遇事十句话里能有两句话是真的就不错了。
就连辛闲声的身份有暴露风险时,他第一反应也是赶紧逃离,甚至不惜毁尸灭迹。
宁可扛下天雷灰飞烟灭,也不愿意同他坦白。
……好,既然如此,那他以後都不用再说真话了。
叶鹤澜擡手,漫不经心地抚过青年侧颊,他的指尖是凉的,又很修长,将鬓边的碎发别至耳後,淡淡道:“不是喊我师兄了麽,为师弟挡天雷是师兄该做的。”
被他触过的地方激起阵阵颤栗感,沈衔星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样云淡风轻的叶鹤澜,让他有些惧怕。
他可以有任何反应,偏偏不该是现下这副模样。
沈衔星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再问:“那师兄好好养伤吧。”
他踩住地面,从床侧站起,稍稍後退了些,打算叶鹤澜躺下後就离开。
谁知叶鹤澜偏头朝他望来:“前几日师弟不是都守在我身边吗,今天不打算留下?”
沈衔星哪敢再继续留下来:“我就在隔壁,师兄若有任何需要,喊我就是。”
闻言,叶鹤澜安静躺下,松垮的衣领随着躺下的姿势敞开些许,露出里头斑驳的伤痕,他平静道:“师弟去忙吧,就算是伤口再复发,也没关系,我已疼习惯了,总归师弟的正经事比较重要。”
沈衔星:…………
叶鹤澜既然都已见好了,不必要人贴身照料不是很正常吗?
为什麽他又开始担忧起来了?
他瞥了下那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无声地咬了下唇角。
该死,他竟一步都走不动了,满心都是这几日叶鹤澜饱受折磨的模样,良心实在难安。
算了,他还是留下吧。
沈衔星坐在矮塌边:“师兄养伤要紧,我没什麽正经事,你歇息吧。”
叶鹤澜看了他眼,却没有闭上,他将被子拉了下,盖过胸口。
午後的阳光从窗格间疏漏倾泻,映亮空气中的浮尘,床榻浸在片暖光之中,一片安宁,像是无数个他们在浮梦幻境中度过的时刻。
沈衔星拿出枚晶莹剔透的珠子,这是枚疗愈法器,他掐了个法诀,珠子便自发浮在半空中,发出温润的光芒落在叶鹤澜的那些伤处,冰冰凉凉的,像冬日雪。
然後他开始自顾自地研究一张陈旧的公告,这是他今日外出时在一个菜贩子那儿看见的,他用它来垫菜,沈衔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便带回来细看。
这张公告上写的是重金求医,为治疗自己身患顽疾的爱妻,落款的日期是安顺三年初,恰好就是二十三年前,纸张泛黄得不像样。
上面的话语很是模糊,大体就是出了趟海回来後,便发现自己夫人开始出现一些异状。
这让沈衔星一下子想到了浮梦幻境中的郎中提过的为李夫人看病的事情。
幻境与现实,终于在此刻交汇。
沈衔星摩挲了下纸张边沿,翻来覆去地想再多寻些线索,这时,旁边有道声音落了下来:
“这上面似乎有海族的气息,你看它作甚?”
沈衔星嗯?了声,朝躺着的人看了眼:“师兄能辨认出来?”
细碎的阳光落在叶鹤澜身侧,映在他淡色瞳仁里,他道:“略有研究。”
沈衔星眼前一亮,对啊,叶鹤澜做仙盟盟主这麽长时间,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何不向他问问看?
当日同郎中交谈时,洛珩并不在场,叶鹤澜也压根不知道此事,应当不会联想到李夫人头上。
他便将纸递过去:“拜托师兄帮我看看吧。”
叶鹤澜没动:“我手臂疼,你上来吧。”
沈衔星不疑有他,乖乖地爬上床榻,俯身凑近他,将纸拿到他眼前,一个方便他查看的姿势。
叶鹤澜打量了会儿,开口道:“这是染色笺,此纸十分名贵,每批花纹样式不同,售卖的店铺应当不多,若是找找纸铺,兴许能问出当年的事情。”
沈衔星依言打量纸料,因年岁过于久远,纸上的花纹已经很模糊了,也亏得叶鹤澜心细如发才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