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番拉扯之间,那片薄纱要落不落,披挂肩头,露出片白如新雪的皮肤,肩头那粒红痣如落于雪地的一滴血,少年一点没察觉,脸上的笑带着几分得逞,像是偷小鱼成功的猫。
叶鹤澜走到他面前,视线平直,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一丝不茍地替他披上。
那是件银线织就的月白浮光锦,犹带体温,披在沈衔星身上,竟还大了些。
刚才夸上头了,沈衔星这才後知後觉反应过来,他身上穿的是裙子,脸上的妆容和头发都是女儿家的模样。
这副模样,还是让叶鹤澜瞧见了。
沈衔星有点想死,旋即又平静地安慰自己,没关系,等叶鹤澜结丹就要死了,给个死人看见,也无所谓。
心里想着无所谓,少年耳根後却悄然爬上片薄红。
他默默地用下巴拱了拱那衣物,想化为株水草彻底埋进去。
刚才叶鹤澜便发现不对劲了,他道:“你的灵力呢?”
沈衔星再度尝试动用灵力,神奇的是,现下灵力又能运转自如了,春生剑迫不及待飞出,作势欲砍那乌黑绳索,兵卒甲乙像背後长了眼睛似的,立即看了过来,空洞的两只眼紧紧望着春生。
“刚才忽然不能用灵力了,现在又好了。”沈衔星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啧,麻烦。师兄能帮我把绳子解开吗?”
被兵卒们盯中之後,有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沈衔星,不能忤逆他们的意志,否则极有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那便只能遵从这个秘境的运转法则了。
听他师兄长师兄短的,叶鹤澜漫不经心地将落冰唤回,手指摩挲剑柄,淡淡道:“若我刚才没来,你打算怎麽做?”
沈衔星眨了眨眼睛,如实道:“那自然是要想办法让这两个小卒为我所用了。”
秘境中任何人说的话都很重要,他记得刚醒来时两个小卒说过,蚌珠公主万不能有闪失,若没人来帮他,他势必是要让这俩小卒出手的。
“既然师弟这麽聪明,”叶鹤澜略一点头,半点没有想出手的意思,“想必解绑也是轻而易举,不若自己想想办法吧。”
沈衔星傻眼了:?
他摸不着头脑道:“可是师兄在,就不用我这麽大费周章了呀。”
这姓叶的抽什麽风!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莫非他说错话了?
沈衔星脑子转得飞快,迅速将方才两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复盘了遍。
有些人天然爱逞英雄,做了好事被人夸一夸,胡子都会翘到天上去,这是沈衔星还在微时便很早领悟的道理,是以他在弱势时会用尽可利用的一切,嘴甜说几句话又没什麽,结果是他想要的即可。
世上吃这招者不知凡几,叶鹤澜总不能是那例外吧?
他偷偷瞧了眼他的脸色,叶鹤澜面色淡淡,没什麽情绪波动,那微微下垂的眼角,似乎在彰显他心情一般。
思考不出什麽结论,而对方当真打算扔下他走了。
“师兄!”沈衔星忙喊了声。
已然走下圆台的月白身影连头也没回,眼见着要消失在立柱之後。
沈衔星握紧拳头,真想给他两下子,语气依旧是温软而带着些许疑惑的:“师兄走了,我怎麽办?哎,没关系,师兄这麽做一定有你的道理,哪怕林达再来偷袭也无碍,要是有人再来逼我吃药,我也会乖乖吃虾,师兄能来救我我已是感激不尽,绝不能再给师兄找麻烦……”
“万望师兄要做的事情一切顺利。”
罢了,本也没想过全然指望叶鹤澜,这狗东西走了也好,省得他做戏累。
沈衔星矫情地说完自己都不信的话,被绑住的手却在暗中发力,准备唤春生。
他并未注意到,前方那道月白身影步伐越来越慢,直至停下。
还没等他挣扎,那乌黑绳索骤然一松,从他身上脱落,垂在地上一团,散发着凛凛寒息。
小兵甲乙顷刻察觉到这异样,拿起叉戟对准沈衔星,冷冷道:“蚌珠公主,还请莫要为难我们!”
那道停在不远处的月白身影淡淡道:“我要带他走。”
兵卒甲乙二话没说,抱拳恭敬道:“是!月神大人。”
准备大打出手的沈衔星:?
刚才他好说歹说就是不让他解绑,春生出来了他们还阴森森盯着他瞧,结果叶鹤澜一句话他们便倒戈了?
他松散了下手指,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这俩呆瓜。
数丈远之外的叶鹤澜长身鹤立,回身望向这边:“过来。”
沈衔星自是要跟他一块走的,他还要盯着他结丹,于是往外轻跃跳出蚌壳,被绑的时间有些久,落地时有些不稳,胳膊腰部乃至大腿都酸胀无比。
他轻轻锤了锤酸软的身体,朝叶鹤澜的方向露出个笑:“我就知道师兄不会不管我的,师兄对我太好了,简直无以为报!”
叶鹤澜垂在身侧的手一动,半空银光乍现。
还未反应过来,沈衔星便瞬息移到他面前,近得几乎能挨到他颈侧的发。
身形摇晃的沈衔星有些意外地擡眸,墨发间的白贝亮闪闪,他的眼睛也是。
一只手扶住他的细腰,助他站稳後便立即松开,落在他耳旁的声音温润好听,如月光下宁静的湖面。
“嘴上光知道喊师兄,却不记得这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