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看出来了,辛闲声能力大脾气也大,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绝不回头,此事干系重大,他就算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可辛闲声只是个局外人,他不愿对方因此赔上性命。
沈衔星朝他擡了下下巴:“啰嗦。”
叶鹤澜扯了下唇角,朝郎中示意他准备好了,郎中慢慢地打开匣子,里头泛出阵青紫烟雾,像是张血盆大口将叶鹤澜整个裹住,瞬息将其吞没得一干二净。
啪地一声,黑匣子又合上了,锁眼处是个不怒自威的龙头。
这间药房里只剩下沈衔星同郎中二人,夜半三更,郎中将双手笼进袖子里,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神色和蔼地道:“只怕是还要一会儿,辛公子要一直等着吗?”
沈衔星笑眯眯的:“那给我拿壶茶吧。”
郎中敛下神色,当真去屋子後给他泡茶了。
沈衔星在药房内转悠,打量着这儿的摆设,托青女的福,她向来喜欢研究这些,因此这些常见的草药他也能认得七七八八。
方才郎中拿出黑匣的药柜是在最角落,沈衔星漫步走到角落处那柜子前,逐一打量药柜上的药材名。
为了方便拿取,药柜上都会写上药材的名字,一目了然,一旁的条台上放了把戥秤,药匙,以及研钵,镇纸下压着许多张字迹凌乱的药方。
沈衔星逐一扫过,目光忽而凝在镇纸压住的最上面那张药方上。
当归丶川芎各一钱……黄芩丶白术各三钱,煎之浓服,一日三次,平日需定神养气,切忌过于操劳。
开药方的日期是安顺三年九月初七,为李氏开的方。
沈衔星不过是扫了两眼就认出来了,这方子是极为经典的保胎方,只是让他有些在意的是,他依稀记得,隔壁那新妇就是姓李。
她不过才新婚两日,就需要开保胎方了?
可她的身子并未显怀,难道这胎来得十分凶险?
昨日临出门前,祝公子还前来嘱咐左邻右舍多看顾他妻子一二,是因为她怀孕了麽?
种种疑窦在沈衔星心里扎了根,像是团迷雾一般,恰在这时郎中端着茶回来了,将茶盏放到案几上,他同沈衔星笑道:“寒舍条件简陋,只有些粗茶,还望公子万勿嫌弃才是。”
沈衔星走过去端起茶盏喝了口,润了润嗓子,眼光忍不住往药方处瞟,他问道:“方才我看见了张保胎方,是给前两日才入门的新妇开的吗?”
郎中愣了愣,轻轻啊了声,颇为唏嘘道:“是啊,她这情况复杂得很。”
沈衔星竖起耳朵:“很不好吗?”
郎中一摊手道:“她这身子就不适合有孕,我早已嘱咐过多回了,可没想到小两口蜜里调油,还是有了,又求到老夫头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夫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沈衔星越听越奇怪,他问道:“李夫人是什麽时候开始怀上的?”
“安顺三年八月初,已经一个月了。”
“都一个月了……”沈衔星算了下时间,眉头紧蹙,“李夫人未嫁前就来过浮梦村?”
“哦,那倒没有,”郎中干巴巴地道,“李夫人乃名门千金,未出阁前怎麽会到处乱跑呢?是祝公子请我去城里给她看诊,说她的身体抱恙。”
嘱咐多次不能怀还是怀上了,一个是名门千金,一个是村里的穷小子,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他们是为了在一块才剑走偏锋。
沈衔星谨慎地问:“不会是为了请你去看让女子如何早日怀孕的吧?”
“不是,”郎中摇了摇头,神情有点惊恐,他略微俯身,压低声音道,“老夫看了一辈子诊,还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病,李家先是贴了告示,说小姐身体抱恙,请天下名医会诊,若治好了重重有赏,结果我一去,你猜怎麽着?”
沈衔星配合地问:“怎麽着?”
郎中一惊一乍道:“李小姐的身上,竟然全都是贝壳!李家阖府都觉得她是什麽妖怪,把李老爷都吓得半死,生生想拿刀把她的贝壳给刮下来,我去的时候,李小姐的身上东一块西一块,全都是血和贝壳混在一起……”
“嘶,回来後我就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噩梦!”郎中倒吸了口凉气,抱紧了身子,仿佛那日的鸡皮疙瘩残留至今。
沈衔星有些惊愕,李夫人竟生有贝壳?她果真是从海里来的吗?那水鬼说要抓她回家,莫非他才是她的家人?
可李夫人全都不记得了。
他莫名觉得这件事很紧要,正要再追问下去,桌上的黑匣忽的一闪,红光氤氲着从盒子缝隙散出来,整个匣身都紧跟着震颤不已。
沈衔星注意力霎时被转移了:“是不是洛珩有危险?”
“这贪心的东西,百八十个人都未曾喂饱过它!”郎中无奈地啐了口,如实道,“是,若是等红光彻底散去,就代表此人神魂永灭,匣子会立刻锁上。”
话音未落,只见沈衔星没有分毫犹豫,大步流星地走到黑匣边,屈指敲了下盒顶,唇边凝了点笑意:“打开,我倒要进去瞧瞧,是个什麽妖魔鬼怪。”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