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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VIP（第1页）

第60章60[VIP]

“跟你无关。”沈衔星回答时眉眼带着点疏离，那些将熄未熄的烛光透过纸皮灯笼描摹过他的轮廓，透出几分朦胧。

黎琛沉默了会儿，哪怕先前已经有过猜测，可这一刻说出口时，时间恍若被拉得十分漫长：“不杀他……是因为喜欢他麽？”

他垂下视线，不肯错过青年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然而对方半分波动都没有，只是安静望着面前的粼粼湖水。

那般深寂的颜色，吸收所有光线，化为浓稠的墨蓝，潺潺远去。

倏地，黎琛闷哼了声，擡手捂住胸口，种在体内的珠心咒顷刻发作，翻搅着心脏，施咒者驱离着他，以强硬的姿态。

“还没到用你的时候，你不该来。”沈衔星淡淡道，“我乏了，你滚吧。”

这瞬间的痛楚远超百倍，明明他什麽都没有说，可黎琛却明白了。

如果他不喜欢，那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他陪在沈衔星身边这麽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或许比他本人都熟悉。

黎琛眸中的郁色更深，混合着隐隐的不甘。

半晌，他忍耐性地吸了口气，拿出个药瓶抛给了他：“记得涂药。”

虚空裂开，他的身影雾一般消散了。

回到妖界後，黎琛整个人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那些妖侍根本不敢靠近他。

贴着他後脑勺有道声音紧紧响起：“他注定是不会回心转意了，不考虑下我的提议麽？”

黎琛攥紧扶手，发间那根素钗微动，他淡嘲道：“你算个什麽东西。”

“自然是能帮你达成心愿了，”那声音并未放弃，循循善诱道，“他本是你一个人的师弟，可现下却总跟在那个人身後喊师兄，你不记恨麽？”

黎琛没有说话，从他坐着的这个位置可以俯瞰整座妖宫，空旷的大厅，轻垂的纱幔，雕梁画栋的陈设，以及无人的冷清。

他依稀记得，时光若是倒转十年，那个受罚时总爱期期艾艾地望着他的小少年，是最见不得这样的冷清的。

小少年总会碎步跑来，抓住他衣袖，擡头望着他，拖长声音让他去跟师父求情，若他无动于衷，小少年就会抓耳挠腮，使劲浑身解数，师兄长师兄短，一声声，一句句，让他不得不应。

可那样欢闹的声音，他已经很多年都未曾听过了。

那声音又唏嘘道：“真是可怜，不过是做错了一件小小的事情而已，你的苦心，他哪里又知道呢？”

黎琛道：“你闭嘴。”

“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他可真是心肠坚硬，你为他做了那麽多，守着整个妖界作为他的後盾，他连回个头都不愿愿意，这麽多年该是多恨你啊。”

不知是那句话触怒到他，王座在黎琛手下粉碎成齑粉，黎琛从发间拔出木钗，低声道：“滚。”

那声音竟笑了起来，边笑边从他的後脑勺远离。

“来寻我吧，来寻我吧，我来帮你将这错乱的一切都回归到正常——”

*

沈衔星的本体还在浮梦幻境，休养神魂最快的方法是回到本体里。

落冰的剑气他先前领会过，四年不见，没想到它又厉害不少，神魂受到的伤害十分深刻，那阵凉薄的寒意恍若也一道刻进灵魂深处。

幻境里的时间大多定格在和煦的春日，院子里开了花，落英缤纷，阳光透过花树洒落一地。

沈衔星坐在院子里，擡头望着头顶的花发呆，在这个院子里他度过了生命中最平和的四年，先开始是时安和他，後来有了洛珩。

无数美好的记忆都发生在这棵树下，中秋他们一块祭月吃月饼，秋日在树下埋酒，冬日围炉看雪，洛珩给时安讲千字文，等到了来年春日，他们一同给时安裁衣，教他剑法。

如果说这世上有个地方给了他家的感觉，除了云顶居之外，那就是这里，这里因为有李夫人存在过的痕迹，他天然要更亲近一些。

沈衔星就坐在这样一棵守了四年的花树之下，明明有那麽多可以回想的画面，一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是被他一剑穿臂的叶鹤澜。

以及叶如烟在提起他时的怜悯和嘲讽。

最後是四年前云阳城叶鹤澜拿着桂花糕来寻他，为他挡在那麽多玄门人面前，之後逐渐熄灭的眼神。

一幕幕，像是从树上不断飘旋而落的花瓣，纷繁杂乱。

黎琛问他，没有杀他，是不是因为喜欢他。

这本是个荒谬的问题，沈衔星从始至终都很清醒，玄门与妖族殊途，先开始他接近叶鹤澜，包括後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御霖珠归位，没有半分其他心思。

可若真是这样，为什麽在被问话时，他会心慌？

为什麽刺向叶鹤澜时，他的手会抖？

为什麽在面对他说的那些刻薄的话时，沈衔星会有那麽一点……伤心。

所有思绪拧成一片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最终又闷沉地聚集在胸口，堵成了片阴云。

沈衔星擡手很轻地捂了下眼睛，长长吸了口气，缓缓睁眼时，不远处站了道人影。

洛珩一身白衣，静静站在树下，眸光无声扫过他的身体，声音很低地道，“……还好。”

他声音太轻了，沈衔星根本没有听见，他调整了下情绪，如往常一般笑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