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头看了看,不禁咋舌:“这麽高,怎麽上去?”
叶鹤澜道:“自是爬上去。”
语毕,他率先飞身上壁,手指紧攀石壁,几个灵巧飞跃,他上到半石壁的位置,又低头向下望,朝江淮伸手:“来。”
停在原地的江淮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换做往常他是不敢在没有灵力护体的情况下徒手攀爬的,但现下叶鹤澜跟沈衔星都在,他潜力被激发出些许,一咬牙往上爬去。
经过几次尝试,终于极为艰难地靠近叶鹤澜,颤颤巍巍地去摸他伸出的手。
沈衔星紧随其後,不需要用任何灵力,他足尖轻点便攀上石壁,来回跳跃几步,停在江淮不远处,以防他跌落。
叶鹤澜低眉敛眸,神色淡淡,宽袖垂下,伸出的手弯出道好看的弧形。
只差一点距离,江淮就要擡手抓住那手时,沈衔星冷不丁拿出春生,骤然向那手砍去!
另一只手抓住还未反应过来的江淮,贴向自己身後。
所有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叶鹤澜毫无防备,躲闪不及,那手便被砍下半截,奇怪的是,断臂间流下的并不是血,而是粘稠透明的浆液。
江淮都要吓蒙了,全身重量都系于石壁与沈衔星间,慌乱伸手将佩剑狠狠刺入石壁中找到支点,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沈沈沈师师师兄兄……”
沈衔星笃定道:“你不是他。”
被拆穿了,“叶鹤澜”也并未有什麽反应,他平静地擡起断臂,伸出猩红舌尖舔了舔:“你是怎麽发现的?”
“脏东西。”
沈衔星不屑于废话,干脆利落地一剑穿胸,结果了对方的命,透明浆液滴答从高处坠落,还未触及地面,烟云般消散了。
目睹这一切的江淮眼睛都看直了,他努力将自己挂在石壁上,赶紧问道:“沈师兄,他到底是谁?”
沈衔星胡乱将春生擦了擦,握紧剑柄,解释道:“是道虚影,馈元虫数量衆多,体型小善于隐蔽,此地光线又暗,应当有不少人中招。它吸食完人的灵力後,便可借此灵力化为与那人一样的影子,没什麽战斗力,只是……”
後面的话他没说了。
江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沈师兄真厉害!怎麽什麽都知道,不过惭愧得很,我竟一点没发现他跟叶师兄的区别,你是怎麽看出来的?”
怎麽看出来的?这自是个好问题。
旭阳峰上,无人比沈衔星更了解叶鹤澜,沈衔星耐心地解释道:“叶鹤澜这人剑用得一般,别的地方倒是讲究得很,譬如方才,若是本尊在此,是不会让你离他那般近的。”
头回注意到叶鹤澜这个毛病的时候,是个昏昏欲睡的午後,那会儿沈衔星刚入门没多久,上的是基础符箓课,听了会儿後他便犯困,在课桌边支着脑袋脑袋不住朝下点。
正是阳春时节,学堂外的杏花开了,遍地芳菲,片片缱绻,从窗格透进来,如诗如画。
被虞山咳嗽惊醒时,窗格边脑袋几乎垂到桌面的沈衔星迷糊睁眼,便晦气地一眼瞧见右前方的女同门粉脸含怯,回身朝坐姿端正的白衣少年低声念叨什麽。
她将满是批注的教本递过来给叶鹤澜看,不小心将墨痕沾到那雪白衣袖,立即满脸歉意地想帮他擦净。
叶鹤澜下意识往回收了收,没有让她挨到分毫,低头的侧颜清俊干净,如霞似烟的白杏都比不上这分颜色。
他似是说了些什麽,那位女同门便点点头,转回去了,脸上羞怯之意更甚,还不时往後偷偷瞧他。
当时沈衔星什麽反应来着?好像是冷哼了声,瞧不惯这种装模作样的白脸小生姿态。
之後下堂间隙,叶鹤澜消失了片刻,再度回来时,已然换了身衣服,他换了个座位,坐到沈衔星前面的空位上。
沈衔星又冷笑了声,只觉这人有意思得很,不过是块墨痕罢了,至于这麽小题大做,连座位都换了?
恰好微风起,白衣少年回头,窗格外飘散进来的几点白英略过他侧颊,墨发薄唇,那双眼眸深如许,正朝沈衔星望来。
……
“原是如此!”江淮恍然,妖物的破绽竟是不够爱干净,如此细枝末节之处沈衔星也能看出,足见他心细如发。
他脑子混沌一片:“叶师兄也是假的,那我们现在应当去哪儿?”
沈衔星眉头一挑,将刚才没说完的半句话说完了:“馈元虫武力值不高,却是心思歹毒之物,会将人往最危险地方引,配合其他魔物共同诛杀它们看中的猎物。”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往上爬并不是什麽出口,而是必死之路。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两人头顶那方透着微光的罅隙骤然颤动,忽明忽暗,仿若日月轮转,天地颠倒。
不消多时,让江淮肝胆俱裂的一幕出现——
那微光远离些许,罅隙完整呈现于二人眼前,那是道长而细的豁口,如把长而薄的弯刀。
在豁口之外,一颗巨大无比的圆球骨碌转动,死死盯着他们这两只蝼蚁。
那并非什麽圆球,而是只遮天蔽日的眼珠,从始至终望着他们,不时透出的微光,是魔物的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