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究竟是为什麽?!
诸多想法心如电转,可却只过去了短短瞬息,落冰的剑势未收,眼瞧着就要落到沈衔星身上,而他似乎全然没反应过来,长睫轻颤,闭了下眼眸。
心神巨震的叶鹤澜下意识地错开剑锋,落冰擦着青年脸颊,钉入旁边的柱子上,穿柱而过後旋转着穿过整个店面,轰的一声牌匾房梁坍塌,溅起阵阵灰尘。
沈衔星此刻是真的不太好,他喉咙仿佛堵住了,肩膀处的冰息一寸寸钻入筋脉,四肢百骸都冻得生冷。
春生没了,他的妖力也消耗得所剩无几,落冰刺来时应当是很疼的,所以他闭上了眼睛。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沈衔星闷咳了声,有些发颤地睁开眼,望见叶鹤澜那双圣洁的白瞳褪去了些许,他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神情有些……复杂?
叶鹤澜怎麽了?为什麽千钧一发之际收了手?该不会是两人交手交多了,看见沈衔星不太对劲,叶鹤澜自诩是个君子,不做这胜之不武的事情?
沈衔星纳闷地想着,又很快推翻了这想法,他自嘲地扯了下唇。
杀了辛闲声,叶鹤澜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为那傀儡陪葬,他怎麽可能会好心停下?
天边狂风大作,那道天雷要落不落,震得半边天都是亮的。
沈衔星望了眼天际,有些了然,擡手掩了下唇角,喃喃道:“我究竟是犯了多大的罪,你竟不屑亲自动手,而是要引天雷劈死我。”
叶鹤澜胸口有些微的起伏。
“轰!!”
蓄积已久的天雷响彻云霄,转瞬劈至沈衔星跟前!
不知怎的,这瞬间沈衔星想起很久前为了温知许他去找无华请教问题,他曾说过,借炁之法取决于天道对你这人的衡量,它对你评估越高,你能借到的力量越多。
所以叶鹤澜引来天雷,某种程度上象征着,他确然是天道的偏爱之人。
天雷不比普通术法,一旦锁定某个人,那人浑身无法动弹,只能被迫站在原地,清醒地感知到越来越近的天雷,和从浑身泛起的密密麻麻的惧意。
这个过程就叫做天谴。
你知错了吗?你要悔改吗?为时晚矣。
沈衔星眯眼瞧着那道雷,脸上看不出丝毫惧意,馀光又落到了叶鹤澜身上,微不可察地叹息了声。
他是妖,在天雷之下是活不成的,不知道死後会是什麽样子?会是块焦木吗?还是也会神魂俱灭?
只是这样死在喜欢的人眼前,不免让人有些惋惜,还没来得及同对方剖白过。
……不过不说也好,他本就没打算告诉叶鹤澜,就让他带着这个秘密死掉也很好。
至少不会乱了叶鹤澜的道心。
在这最後一眼里,沈衔星想了很多,然後悲哀地发现,这或许是属于他们最好的结局,两人一正一邪,命中注定就该走到这步。
他忽然又有些庆幸。
此後叶鹤澜会好好地活下去,或许会得道飞升,成为百年来的新神,他应当会是这世上最公正无私的神,在他的庇佑下百姓们会安居乐业,海晏河清……
沈衔星唇角绽开了抹真心实意的微笑,天雷近在咫尺,他感觉到面颊灼热的刺痛感,磅礴的天道威压汹涌澎湃,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蓦然扑了过来。
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思,当沈衔星安然朝叶鹤澜微笑的时候,无边恐慌攫取他的心脏。
仿佛他真的要失去某样极为重要的东西,并且这样东西永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那道天雷狠狠地劈在叶鹤澜背上,一刹那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受到惯性冲击,叶鹤澜张嘴喷出一大口血。
雷电在背脊四窜游走,属于天道的灵力化为难以忍受的刑罚,钉入身体深处。
两人重重倒在地上,沈衔星面露愕然,肩膀丶脖颈丶墨发,染上那抔温热的血色,他当即握住叶鹤澜的双肩,查看他的伤势,第一时间张嘴道:“你疯了?你为什麽要冲过来?!”
叶鹤澜剧烈喘。息着,额间溢出细密薄汗,鬓发凌乱,他颤抖着握住青年手腕,轻声反问:“那你同辛闲声有什麽仇怨?”
沈衔星偏开头,冷声道:“我看他不顺眼,想杀就杀了,哪有为什麽!”
叶鹤澜薄唇微啓,却没能发出声音。
错了,他想。
沈衔星先前从未见过辛闲声,不该有这麽强的敌意,从始至终叶鹤澜也从未同他说过辛闲声的名字,退一万步讲,他当真不认识他,那现下应该反问一句,辛闲声是谁?
可他径直默认了辛闲声就是方才被他烧掉的尸身。
而比言语更有力的,是指下剧烈跳动的脉搏,那脉象叶鹤澜不久前才探过,虚弱无力,是中毒之兆。
中的是跟辛闲声一模一样的毒。
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测成了真。
——沈衔星跟辛闲声,实际上就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