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峥没有要走的迹象。
我不着痕迹地瞥向队伍末尾,离着收银结束只有四个人,而每个人的手中仅攥着很少的东西,想必不出两分钟就我可以休息。
我头次生出想让人多一点的想法。
当我将最後一位顾客的东西装袋,然後双手递过去後,受到无视的滕峥突然开口。
“是什麽会让你对我的偏见飙升啊?”
他对我发出的疑问让我泄出一道几不可闻的笑声,我的内心翻滚着吐槽这人的厚脸皮,明知道我的不待见,还是要抱着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
我本想继续拿他当空气忽略,奈何问东问西的滕峥着实影响我工作的效率,我忍着上去照着他的脸邦邦两拳的脾气,妥了协。
你曾经是不是害死了一只小橘猫?
这话我是替李应安问的,本该和和气气地旁推测敲,但见着面前那张吊儿郎当丶嘴角压不下弧度的脸,我的眉头便不自觉地开始压低,平静的脸色骤然冷了几分,原本忐忑占主体的眸子中硬是让愤怒渲染了个遍。
见此情景,纵使滕峥再狡辩,我心中也已经知晓了答案。
我决定不再去看那张脸。
坏人,下地狱吧。
我愤愤地想着。
滕峥一时半会儿没能接上话,因为他根本就不懂我刚才比划的手语的意思。他思忖好些时候,还是一位保洁阿姨过来帮的忙。
“橘猫?”他重复一句,眼中的困惑清晰可见,好似压根就没记得有过这回事儿。
他的表情我尽收眼底,我不禁暗骂他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咬牙切齿地将怒火隐藏。
滕峥没有跟我装傻充愣,但他的问题也不算直白,像是拐着弯跟我打探:“你是说我碰见你那天遇见的那只橘黄色的猫吗?”
我没说话,眼中充满不容置疑的肯定。
滕峥这个人说话很大胆,开场也很是直接,上来便是点题:“那只猫确实死了,但可不是我把它打死的。当时我和我那群兄弟们兵分两路,因为我们盯上两只猫,也能猜到它们肯定害怕我们,并且会往哪个方向逃跑。我是我们几个人的领头,在最前面,去堵那只跑得快的猫。跑得最快的那只狸花我没有抓到,然後就在巷子里遇见你,估计就是那时候那只橘黄色的猫落後了,我还以为那两只猫都跑了呢,我兄弟手里也没有。”
听着他平静的叙述,字里行间没有任何歉疚,反而有种满不在乎的风平浪静,我几乎气得喘不过气:所以你为什麽要抓它们?
滕峥好像感受到我的愤怒,他竟是第一次如此迅速地理解了我表达的意思:“因为要参与活动把它们送去绝育啊,顺便挣点儿钱花啊。你要知道我们不抓它们迟早还会有别的人抓的,你以为所有人都那麽好心参与这项活动好为社会做贡献吗?都为了钱。”
如果没有符合自身利益的条件,人们是不可能浪费时间去满大街找猫送去绝育的。
可绝育和虐杀就是两码事,既然是为了钱财,那为什麽还要把猫杀死来自断财路。
我不理解:可是换钱的猫被你们杀了。
依旧是好心的保洁阿姨为他做解释,只不过这次的内容让阿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好吧,是不小心让我们给害死了,但这绝对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就是想抓着它,然後把它安全地送去绝育,再获得我们应有的钱,我们的目的就是这麽的简单。你是不是把我们想成虐猫的了?”
滕峥絮絮叨叨地解释一通,最後忽地想到一种可能,转而问我,“拜托,像流浪猫狗这种牲畜的危险系数都是很高的,我们不采取点儿强制措施怎麽把它们给捕到?当时伤了那只小猫後,我兄弟说他就是想照着猫後腿来一石头,好让它安静点儿,没成想砸到脑袋还砸死了,以前我们都这麽做,明明都没有的事儿……”
“和你分开我去找过那只猫,打算把它埋起来,但是看见有人我就没过去。”
我想,他们大概是遇见了偶然经过的李应安,害怕被找麻烦,于是就逃之夭夭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我庆幸他们提前离开那里,否则他们会看到我与李应安的撞面。
但无论如何,猫的死与他们不脱干系。
回想起小橘猫死的那一日,李应安亲手把它埋葬在梧桐树下,耳边又依稀传来李应安的啜泣声。他哭得声音很小,却让人听着揪心,哪怕仅仅相处一个月,估计在他的心中,那只橘猫都已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了。
可是这只被视作为家人的橘猫却死了。
尽管不是滕峥所为,他也是参与者。
于是我的冷脸沉默就是对滕峥最明显的厌恶。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跟我唱这一出反调?”滕峥说,“那只黄猫是你的吗?”
这一刻我恨不得撕开声带发出声音,手语与唇语双双将内容摆在对面面前。
我面目狰狞,郑重其事道:它是我遇见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