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嘴里嘟嘟囔囔的声音越来越少,仿佛气得太过,转身就要往回走,不经意瞥见姜沉濡湿的衣角,又定睛瞧了一下她的脸。
“我刚刚听见你叫他舅舅,你是王素楠的女儿?”
王素楠。
姜沉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是她妈妈的名字,她从村子外出来就没有听人提起过了。
“嗯。”
“一点也不像。”她步履蹒跚地朝寺庙内走去,在空中轻飘飘丢下一句对姜沉重若千钧的话,“去车里换了衣服来庙里吧,庙里还有一间空屋,是你的母亲以前住过的。”
姜沉在车上翻找好衣服换好,却有点踌躇不安,双手把衣角搅出折痕。
兴许是周围空无一人,小季终于开口,而不是发送消息。
“小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遗忘的那些关于妈妈的过去吗?村里很多事情小沉都记不清了,没准可以在妈妈过去住过的屋子里找到一部分答案。”
“可那个答案万一不是我想要的呢?”
万一记忆力仅剩的关于母亲对她的好都是臆想呢?万一她自始至终没有被爱过呢?
她有些懊恼,试图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她不知道她怎麽总是这样,总在最接近答案时,开始胆怯退缩?
小季盯着姜沉的表情,它的後台全是她的心率变化,微表情的含义。
它把姜沉读得足够透彻,她太拧巴了,可这种别扭又是环境一步步给她造成的。
所以她无论再如何逼迫让自己清醒,遇到那些从未解决成功和从未确认过答案的问题,她第一反应总是逃跑,鼓起勇气前进很多步,然後接着後退逃跑。
这不是错误,这只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它用最柔和的声线安抚着。
“小沉,深呼吸,听我说好不好?”
“你相信我,相信我的逻辑对不对?那小沉,你要牢牢记住,如果在一个一丁点爱意都没有给你的家庭里成长起来,你是长不成现在这样柔软的性子的,只是或许那份爱‘刚刚好’,既不算没有,也算不上很多。”
“但可能,那一点点稀少的爱,也许就是她的全部了。”
姜沉轻轻呼气。
道理她都懂。
她非常明白在过去生长那种环境生长下来的女人,需要在漏出的指缝里捡一点点爱。
她已经不再想计较一份爱的多少,她只是无时无刻受到“有没有”的自我诘问。
所以少也无所谓,不是没有就好。
不是爱也可以,需要她也就足够了。
“好。”
姜沉进入寺庙,亦步亦趋跟随老太太的引领,她们走过姜沉白天拜过的那尊佛,打开佛像後方的门,走入一个白日并没有进入过的小道。
香火味越来越淡,直到她们路过一棵巨大无比的树,那股在鼻尖挥之不去的香火味,替换成香囊里的花香。
“这是什麽?”姜沉不自觉放慢了一点脚步。
“香囊的原材料。”老太太仰头,满眼怀念地望着树上随风跳跃的花瓣,“也是消除我们身处这座山瘴气的‘解药’,闻着它的味道可以消除瘴气带来的不适反应。”
姜沉驻足。
这棵树,她好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