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了很久啊,难道不是在看游轮麽?”
梁青呆住了。
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是想坐游轮。”
她眉眼弯弯地笑:“说出来就对了嘛,我有空就带你去。”
纠结了整个晚餐,梁青也没说出口。
酒店是梁青精心选过的,整体风格和各项用品都符合她的习惯。兰汐泡了个澡,蹲在沙发上追剧,拿起手机刷了刷消息。
她在约会时完全不看手机,加上今天的活动,这一下积攒了太多消息,光是翻一翻就头大。这时她注意到一条陌生人发送的邮件,没有署名,标题是:“我发现了关于你……”
“叮铃。”
门铃响了,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小跑去玄关。门外肯定是梁青,她甚至不用看猫眼。
“我能和你一起洗澡吗?”
梁青裹着一件浴袍,发丝湿润,“我那间房的喷头好像有点问题……”
理智告诉兰汐这个拙劣借口太拙劣啦,五星酒店怎麽会出现这种问题,再说要是真有问题叫客房服务不就行了?但是触手告诉她,现在立刻马上开门把人拉进来共浴!
alpha不能总是一味听信大脑,有时也要采纳不同意见,比如听听触手怎麽说。
她对于从玄关走到浴室的过程没什麽印象,只记得梁青一走到浴室里,“唰啦”一声浴袍就从肩头滑落到地面,开门见山直抒胸臆。他坐进水里还招呼她:“一起洗麽?”
“我刚刚没洗干净,再洗一遍。”
兰汐的触手替她做出了回答,下一秒她就踏进去和梁青面对面赤诚相待了。
大脑仍然不死心地发出质疑:“他今晚太开放了,这不对劲!”
触手恨不得伸过去抽死它:“这又不是你的场合你发什麽疯?”
它俩吵得不可开交,忽然一瞬间都安静下来了。因为梁青往手上涂了一点沐浴露,倾身向兰汐贴了过来。
他为她涂满泡沫,触手也被照顾了一遍,它没空吵了。兰汐轻咬着他的唇瓣,他的手心细腻柔软,她无法再多想,遵循着本能将他抱在怀里。
“该你帮我了,对吧?”梁青喘了口气,从水里擡起手腕,当着她的面缓缓舐过指尖。
火腾地蹿起,兰汐按倒他,勾出一些沐浴露肆意涂抹。雾气弥漫,周围一切变得模糊,唯有浴缸里的彼此。
在他配合地转身时,她的动作一僵。
再浓的水雾也不能遮盖那道贯穿後背的扭曲疤痕。被滚水烫伤的伤疤总是不规则的,但倘若它足够大,那麽,甚至可以从它的形状猜测出当时的情景。
那是整整一口锅的滚水,尽数泼洒。
梁青的紧张无以复加,他没有勇气回头去看兰汐的表情,他有点耳鸣,触感丶听觉和视觉都像笼罩在不清的水雾中。
他将丑陋的疤痕露出来,好比把头递在刀下。
打破朦胧的是一个吻。
滚热的吻,比那日的滚水更加炽热,几乎要烧穿他的心脏。这个吻小心翼翼,落在那些伤疤上,描摹着它的形状,哪怕是用最柔软的嘴唇相触,也害怕疤痕泛起旧日的疼痛。
他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这是我小时候受的惩罚,”梁青慢慢地说道,“其实我的家并不和谐,他们对我很严厉,好像……我从小就是多馀的。我很小的时候由乡下的姥姥带,长大一些才被送去城里上学……我的学费丶生活费丶整个人对他们来说都是累赘。我做过很多兼职,很不体面。那时候只想着填饱肚子,看起来很丑,根本不是现在的样子。”
“江岁收集了我的一些照片给你,你看见了吗?”
“我没看,”兰汐从後面抱住了他,“我只要你给我看。我说了,你愿意说我就听。”
“那你……”
是如何看待我的呢?看见疤痕,听见我的过往,你是怎麽想的?梁青没说完,眼泪根本止不住。
把丑陋的伤疤和过往告诉她,还希望这些糟糕的东西获得她的同情和喜爱,真是矫情可恶的做法。
与此同时,他心底升起丝丝缕缕的希冀。
他渴望得到她的喜爱。
几乎在他问出口的同时,就收到了回答。
“我要说的是,很好看,很体面,”兰汐替他擦着泪水,“你照顾自己这麽多年,非常厉害,我还是喜欢你……我更喜欢你了,梁青。”
她怀里的人小声啜泣,似乎终于找到宣泄口,泣音一点点扩大,最後哭得孩子气起来。
他哭累了,蜷缩起来,渐渐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