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大,云望妹妹和青霭妹妹经验不足,万一灵树救不过来……”
“生死有命。”
苏秋还想再说几句,可没等她说完,比瑶归冷道。苏秋从未见过一向温柔得体的老大冷漠愤怒至此,咽了下口水,轻声应了声是。
断了通话,比瑶归抓着椒桂的手无力垂下。她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第一次如此无力又悲哀。
疾行千里,比瑶归赶回了闻粤炼灵司。比神欢一行人仍在原位,可比瑶归踌躇半晌,依旧只敢躲在暗处,不敢出现。
比青霭曾说比瑶归一生就是太顺了,这话也不算假。她此生唯一且巨大的遗憾,就是在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没能护住自己亲生妹妹,更没能守住自己年仅十岁女儿的心。
她知道那十年由于她忙于工作,比神欢是由比琴知亲自带大的。可她没想到,琴知的死居然能对自己的女儿産生那麽大的影响。
在那之後,比瑶归常在思考——如果,如果她能多陪女儿一点,是不是她的女儿就将更有勇气,更有後盾呢?是不是就不至于此?所以从此以後,无论工作多忙,比瑶归都一定要抽出时间,陪在比神欢身边。
她的毕生所愿,就是她的女儿能在她的陪伴下重拾信心与能力。
万俟贺宁转述的话她听了,可是痛苦也好,强求也罢,比瑶归不会放弃——因为无关所有人的目光,比神欢就是比瑶归心中最完美丶最强大的天之骄子。她不喜欢人族将那所谓“最佳时期”的一套强加在比神欢身上,更不愿意比神欢自己把自己框在那一套目光之下。此刻比神欢有一瞬动摇,能任她半推半就,那麽她就不会放弃。
于是小心翼翼地,比瑶归将周围都检查了遍,确定不会有任何因素可以干扰比神欢的第一次丶真心实意地尝试,哪怕是一阵风,一颗雨,包括她自己。于是藏在角落,比瑶归始终不敢露面。
可是,风雨还是来了。而比瑶归,依旧如十二年前一般无能为力。
室内的人逐渐散去,崇池也离开,整个空旷的实验室中,只剩她们母女二人。比神欢只是呆呆抱膝坐地,捏着那几张因爆炸而彻底破损的符。她已不流泪,却也不发一言。躲在暗处的比瑶归看在眼里,心只如刀绞一般的疼痛,她好想下去抱抱她,可擡起的手又放下,她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
“妈妈,你也在,你藏在角落里,对不对?”比神欢忽而问。比瑶归一愣,原来她都知道……她知自己不能再躲藏,挥手显现,缓步走着,最终停在比神欢身後。
半晌,她问:“……小欢,你怎麽会知道?”
“感觉啊,”比神欢低声自嘲一笑,“妈妈每次靠近,我都会有感觉。像之前一样。”
“我知道妈妈在这里,所以我想把一切做到最好。可是那又怎麽样呢?哪怕是妈妈在,我也不能如愿……就连妈妈在,我都不能如愿……妈妈你也看到了吧,”比神欢笑着,可泪又落了下来,“我尝试过了,我努力过了,可就是这样的,我根本就做不到!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件小事,哪怕我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哪怕连你也在!”
“我也依旧做不到!”
“我的参与只会白费别人的努力,只会害得小猫都入不了轮回。所以妈妈……不要再对我抱有希望了,”她的泪一滴一滴地滑坠,“我根本就是个废物,我一事无成。”
“不是的小欢,你听我说!”比瑶归一下红了眼,她蹲在比神欢面前握住她的肩膀,祈求道,“你听我说,刚刚是有人在捣鬼。你做得很好,你的法术完成得非常完美,只是有人在捣鬼而已!”
“你信妈妈,妈妈一定会抓到那个人,让ta为无辜的牺牲偿命!”
比神欢直直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质疑她话的真假。比瑶归祈求着她的信任,可比神欢却只是问:“那下次,我的法术就不会有意外了吗?”
“小姨会在历练时误触未知禁地,而我,”比神欢真觉得自己可笑,她摇摇头,“而我,连在你的守护下,都完不成一个最简单的法术。”
“我的未来,真的安全吗?”
“我根本就没有自己应对未知困难的能力。妈妈,你守得了我一辈子吗?你能一辈子为我护法吗?”
“我可以!”
比瑶归斩钉截铁道,可比神欢一把推开了她的手站起来——“可我不可以!”
“你打算怎麽守着我?把我带在你的身边?跟着你跑任务?然後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身边是一个无能的异士,你的女儿是一个蠢笨的巨婴吗?!”
比神欢怒而视之,可她眼中的泪多麽可怜,她摇头:“我不要!我做不到!”
“妈妈,你放过我吧好吗?我就是那麽无能,我根本就不是什麽天之骄子,你放过我吧好吗?!”
“小欢!”比瑶归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抓住失控的比神欢手臂,“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你能在那麽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个法术掌握得如此熟练,你就是天才!”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个永远固定不变的,让她痛苦的话!
“够了!”比神欢一把甩开比瑶归的手,“我不是!我就是个废物!”
再次被甩开的母亲是那麽的无措又痛苦,比神欢多想克制自己不要再说那些惹怒母亲的话,做回那个活泼懂事的女儿,可此刻又还能怎麽办呢?她早已退不回装傻充愣,更进不了青云台阶。
她狠狠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昂头哽咽道:“妈妈……我永远也变不回你口中的天之骄子。”
“你就当我在十岁那年,就已经死了吧。”
“小欢!”
比神欢头也不回地跑离,她已再无争论辩驳,甚至是面对的能力。比瑶归看着她背影,无力蹲坐在原地,她的泪砸在地板,与女儿的泪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