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崇池妥协走上前几步,鞠躬道:“前辈好。”
那人转过身来,珍珠发簪轻晃,不是比瑶归又是谁?她温柔一笑,一如之前从容得体:“小池,好久不见。”
“前辈有什麽事找我吗?”
比瑶归轻轻摇着手中扇子,笑着反问:“找了你,你便会做吗?我多次找你帮忙,可你似乎都没理我呢。”
“小池,你对组织的心,似乎不太诚呢。”
只是短短几句话,可任由谁来都看得出这二人对彼此有着天大的意见。而这天大一顶帽子扣下,若是换了旁人,崇池必要呛回几句,可面前的人是比神欢的母亲,于是他道:“瑶归前辈,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是神心计划,比神欢已经愿意留在闻粤,所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任务外的东西,我并没有执行的义务。”
“所以请您,不要再为此找我了。更请您,尊重比神欢自己。”
他不提比神欢做督查的事还好,他一提,比瑶归更觉怒火中烧。她不屑轻哼一声,厉色道:“那你一心只想着完成自己的任务,连比神欢因被人暗算而受打击,你也不管吗?”
崇池一愣,不明白她在说些什麽。比神欢什麽时候被人暗算了?他怎麽完全不知情?可比瑶归哪有骗他的道理,难道比神欢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了意外?
比瑶归见他神色变了,便道:“你不知道吧,那次补灵失败,根本就不是因为小欢操作不当,而是因为有人在旁暗算。”
“小欢本能顺利完成补灵,重拾对法术的信心,只是因这人捣鬼才未能成功!”
这事崇池确实不知,比神欢也从未对他多言。他那晚冲进实验室只见室内一片狼藉,而所有人将比神欢围在中心关心。地上的圆弧深痕像是扇子导致,之後他本想一直守在比神欢身边,可比神欢却说,她有些话要和暗处的母亲说。于是,崇池一直以为那日的闻粤警戒,是由于比瑶归保护比神欢时被误会了,而比神欢是因法术失败才伤心至此,他便想着让比神欢彻底结束尝试,不当异士便好。
可情况居然并非如此?崇池一时心神晃动。他想起比神欢补灵前日复一日的努力和苍凉——如果,如果比神欢补灵成功了,她会变得快乐吧。就像她每次成功帮助那些任务对象一样。
心中思绪纷纷,可面前之人依旧要应对,崇池握拳提醒自己回神。“就算情况的确如此,那我也该去听比神欢的想法,而不是听你的。”
“小欢的想法?你以为小欢现在不想拥有力量吗?崇池,我跟你一样,甚至比你更了解我的女儿。”比瑶归轻声道:“她渴望力量。”
“她不该做督查,她的天赋在于法术。现在帮助她克服难关拥有力量,她自己也会开心。”
崇池只觉比瑶归实在执迷不悟。“那也是因为你。她本来只是做一个没有法术的人也很开心的,”他忍不住说道,“如果不是你一次次设计引导,她根本就不用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是,我是引导了。可真正带着小欢往前走的是她的天性。”
这句话崇池完全无法反驳。他们都明白,比神欢明明知道母亲是一切背後的推手,却无法逃避,正是因为她的的确确从内渴望着帮助别人的力量。而比瑶归看着他,从容道:“我的引导,如何不算解放她的天性?”
崇池抿唇。他虽不能反驳,却也不能任由自己被牵着鼻子走:“前辈句句有理,那还请自己去同比神欢商量,不用来说给我听。总之一句话,我听比神欢的。”
他说完便告辞要走,而比瑶归看着他背影,问道:“我知道你和小欢在同居,你喜欢小欢,对吧。”
“那你没有考虑过,得罪了我会是什麽下场?”
崇池脚步一顿。“前辈,”他一字一句,“我的确喜欢比神欢。”
“也正因此,我要做的是比神欢的爱人,而不是她母亲安插在她身边的一条狗。”
“前辈,我也提醒你一句,”崇池最後回头看比瑶归一眼,“您是比神欢的母亲,而非比神欢的主人。”
比神欢回到崇池家时,已近夜半。崇池在闻粤摘灵,小奶牛正在客厅沙发睡觉,见她归来喵了一声,便又蜷起身子回归睡梦。天气渐渐转凉,比神欢之前没养过猫,不知猫的体感如何,便试探性地为小奶牛盖上一张薄被。轻轻将东西放好,洗漱完毕,比神欢捧着一杯热水回到书房。
桌上有一沓文件,她拿起来看,是崇池挑选的几个较为优秀的卫者或唤魂师资料。首页另附了张碎叶便签,字迹俊逸地写着崇池的一些选人偏向。
确如崇池所料,比神欢至今仍未看淡与放下。从第二天一早开始,她就在假装。可装骗得了自己吗?无论白天笑得多麽无所谓,比神欢夜里都在失眠。而她如此迅速而主动提起组新小组这事,是为了让崇池宽心,更是为了让自己也定下心来。
今晚和胥清芸见面时,她告诉了好朋友自己的选择。胥清芸拍拍她的手,毫不犹豫道:“没事,只要你决定好了,我就站你这边支持你。”
可是我真的决定好了吗——指尖拂过光滑的纸面,比神欢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发愣半晌,比神欢将资料放下,扫视房间之内。静静站立一两分钟後,比神欢推开书房的窗户。微凉的风从窗外吹入,除此之外,空气之中再无别的气息。
妈妈今夜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