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酌栀疑惑地打量她。最终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也……死了吗?”
虞栀点点头,而後问:“那为什麽不告诉她,是你在救她呢?”
这个问题久久没有得到回答,但于罗荣荣而言,重要的并不是答案。她只是又一次在死蜘蛛落下时,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好多年前,她化鬼附身的那几次,是父母来学校索要赔偿。红色的横幅和黑白的遗照在校门口招摇,痛哭的父母要为她求公道,更要为多年打水漂的心血求一份回礼。可魂魄尚在学校飘荡的罗荣荣看着这一切,并不理解这其中哪里合理。
毕竟,逼死她的从不是学校。
看来我给他们带来了麻烦。罗荣荣想。于是化鬼附身,她几次操纵了她的父母离开。
那时的她还不明白化鬼就再也入不了轮回,她只是执拗地想——罗荣荣已经死了,所以一切应当一笔勾销。
她要将那两个人驱离这片净土。
越过林酌栀,罗荣荣去看床上的虞栀。她劝道:“你别再化鬼操纵他人了,这样会入不了轮回的。她只是一只死蜘蛛,很快就会失去生息,你不必为她做到这一步。”
林酌栀却果断摇头。
“她不会的。这里只是人生一步,只要跳出这里,她就会重新活起来。”她道。
“而我会守着她,直至那一天的到来。”
跳出这里?这里指的是哪里?是学校吗?罗荣荣迷茫地走出宿舍,透过防护栏去看学校的边墙。
那些早已失去生机的人,离开这里,就会活起来吗?
罗荣荣不知道。因为她从没有出去过。
为什麽要出去呢?
这里是她的净土啊。
虞栀会再次寻死在罗荣荣的意料之内,她倚在门边,看林酌栀借着蓝晨的身撑起那四方墙。她很好奇,这样的争斗究竟要到什麽时候算中止,一只死蜘蛛,真的会有活起来的一天吗?
果然,虞栀又跑了。
罗荣荣看着那二人远去的背影,没有再追逐的欲望。她坐到蓝晨的身边,桌上开学考的卷子上沾着眼泪,却有着不算低的分数。早在一开始,和林酌栀一起守在这教室里时,罗荣荣就知道这个逐渐低落的人很有可能会成为林酌栀的新宿体。下降的两个名次成为父母轻夸奖重责罚的切入话题,电话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刻打来,在老师的手机里传来好似苦口婆心的悲愤声音。
可是真奇怪,明明开学考已经很久了。
蓝晨只是低着头,在办公室门口踢着碎粉笔,不发一言。
有什麽好争辩的吗?好像也没有。罗荣荣只是也想踢石子,却碰不到。
罗荣荣这次没再在校园里找到那一人一魂的身影,却看见了荷花池旁拉起的戒备线。果然,死蜘蛛是救不了的。罗荣荣本这麽想,直至夜深,林酌栀主动回到学校,出现在她面前。
“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林酌栀说。
罗荣荣本以为她终于要放弃,要离去,可她却说,她要去告别。等告别完,她就会回来。
为什麽非要坚持呢?罗荣荣不明白,却在白日的病房看见了一只喘息的死蜘蛛。
虞栀要活。罗荣荣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看着虞栀配合地吃药,休息,珍惜自己。她依旧神伤,可她的一言一行,都在说她要活。
难道只是需要一个挽救的人……难道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可罗荣荣不是。无数次模拟,罗荣荣都不会因身後试图抓住她的人而停下奔向自由的脚步。
她神奇地观察着面前的一切,思考着虞栀和林酌栀的未来,直至跟着虞栀返校,直至被抓进闻粤,她想——不如就成全她们吧。
反正,她也游荡地够久了。
一切欺骗最终还是被推翻,罗荣荣最後看着那一行人匆忙的背影,又回到那小小的符中世界。
因为你不懂她的过往,不通她的情感,不爱她的身体与灵魂……
罗荣荣无数次回想着比神欢所说的话,茫然地回望自己的过往——在从宿舍楼跃下之前,有人懂她的过往,通她的情感,爱她的身体与灵魂吗?
好像没有。罗荣荣又想起初见的那天,林酌栀小心翼翼地将死蜘蛛从虞栀身上吹走的那一幕,终于明晰一笑。
原来死蜘蛛,是可以由别人吹走的。
轻叹一声,她仰躺在地。算了,那又如何呢?就算不够幸运,她也真真正正主宰了自己两天。
槿花一日自为荣。
罗荣荣从来没有高考失利,她只是,什麽没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