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小脸小个子不高,将将一米六,瘦削单薄,五官倒是清秀,可也够不上什么大美女,只能算小漂亮,表情木木的,学不来人家那股子媚劲儿,简而言之,乏善可陈。周静烟越看越沮丧,心里想:赵叙平肯定不喜欢自己这一挂的。事实上,赵叙平喜欢哪一挂的,迄今为止是个谜。他活了二十七年,单身二十七年,学生时代热爱打架,创业以后热爱赚钱,甭管男人女人,从未把任何人放眼里。按理说像他这种家财万贯身家滔天的京圈三代,只要成心挖,没有挖不出的绯闻,偏偏还真挖不出他什么来。没对象,没绯闻,意味着周静烟没有参考标准。他要是喜欢性感辣妹,她还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学学人家穿衣打扮;他要是喜欢清冷森女,她走走日系冷淡风也不是不可以……坏就坏在压根没人知道他钟爱哪种类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赵叙平喜欢人民币。想到这,周静烟深深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有个标签死死钉在她身上——赔钱货。这么看来,讨赵叙平欢心这事儿,难度堪比登天摘月。八月的京州炎热干燥,周静烟魂不守舍出门,顶着大太阳走到公交站,挤完公交挤地铁,挤完地铁骑单车,终于卡在十点整准时来到民政局。赵叙平已经到了,那辆挂着连号车牌的迈巴赫停在路旁,他站外边儿斜倚着车门,不耐烦张望,目光与周静烟对上那一刻,愣住了。周静烟将共享单车摆放好,随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看着他。印象中,她从没见赵叙平穿过白衬衫。这人以前只爱穿深色,不是黑就是灰,气质本就张狂凌冽,穿深色服装越发多了几分匪气,帅是一等一的帅,可又野得没边儿,叫人望而生畏,看一眼就犯怵。个头一米八六,身形高挑顷长,宽肩窄腰,白衬衫黑西裤那么一穿,很有白马王子那味儿,不过往面上仔细瞧,俊脸冷得跟冰山似的,眉眼间杀气若有似无,叫人看得心里发毛。大热天,周静烟身子打冷颤,舌头打结:“我、我证件带了,进去吧。”赵叙平瞧着这张汗涔涔,被晒红的脸,皱了皱眉:“你住城东,骑车来?”周静烟慌忙摇头:“二十几公里呢,怎么可能!我坐公交转地铁,从地铁站骑过来的。”赵叙平眉头皱得更深:“就不能打个车?”周静烟:“没、没钱……”赵叙平从头到脚打量起她:“以前也不是个结巴啊。”周静烟听得出他是有意奚落,拿话刻薄她。她知道自己没资格生气,擦擦额上的汗,赔笑:“对不起哥哥,我有点儿紧张。”赵叙平脸色瞬间阴云密布,冷眼瞧着她,薄唇紧抿。她正纳闷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就听他沉声开口:“谁是你哥?你也配叫这个?”周静烟仰脸怔怔望着他。以往从来都是这么叫的,偶尔见着面,她怯怯叫一声“哥哥”,他淡淡应一声“嗯”,多少年这么叫过来,怎么今天就不配了?拍合照时,相机咔嚓那一瞬,周静烟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因为他妹妹出事了,导致他妹妹出事的罪魁祸首,是她弟弟。赵叙平只有一个亲妹妹,如今妹妹再也没法叫哥哥,她周静烟凭什么叫?婚姻登记处工作人员往结婚证上盖戳那一瞬,周静烟又反应过来一件事。她去找赵叙平求情那天,赵叙平拍拍她的脸,问她拿什么换,她说只要能让知宇判得轻点儿,她可以拿命换。当时赵叙平就笑了,说,那这么的,咱俩结婚。周静烟心想:反正自己贱命一条,嫁就嫁了,法治社会,难不成他还真能要她命?结婚证上盖了戳,周静烟嫁了人,她这才反应过来,以赵叙平的身份地位,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变着法子弄死她,简单得就跟玩儿似的。沈琳骂了半宿都没能让她后悔,领完证,她肠子都悔青。周静烟的人生信条就是——生命在于苟着。二十二年的人生里,周静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家里长辈个个重男轻女,亲妈死前,成天拿她撒气,亲妈一死,后妈上位,继续拿她撒气。圈子里谁都知道,暴发户周家有个出气筒,别名扫把星,字号赔钱货。周家从暴发户变成了破落户,周静烟也从那个瘦瘦小小的豆芽菜,长成了瘦瘦矮矮的大姑娘。别看周静烟觉得自己这不行那不行,在她内心深处,其实觉得自己有一样很行,那就是求生力。虽然活得不咋地,可最起码,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