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烟的美梦戛然而止。她下意识缩进赵叙平怀里,下一秒,感觉到赵叙平双臂圈住了自己。“别怕。”他在她耳畔低声说。嗓音太过温柔,周静烟甚至怀疑这是幻听。外头传来好几个声音,周静烟听出同学们来了,沈琳被拉走,哭天喊地又唱起苦情歌。歌声消失那一秒,木屋里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周静烟依然靠在赵叙平怀里,赵叙平依然圈着她没撒手,四目相对,谁也不动弹。“她那几句词儿怎么这么耳熟?”赵叙平冷不丁问。“《情深深雨濛濛》里的,雪姨来依萍家闹事那段。”周静烟认真回答的样子,像极了上公开课的小学生。“哦。”“这部剧我看了很多遍。”“所以长成了恋爱脑?”赵叙平笑得戏谑。她被这略带讽刺的笑刺痛,猛地退两步,低头小声狡辩:“哥哥,我刚才喝太多酒,不清醒……”赵叙平侧了侧头,轻笑:“嗯。”周静烟带着哭腔哀求:“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说出去,行么?”赵叙平:“行。”周静烟开门撒丫子就跑。后来她告诉沈琳,赵叙平说话算数,沈琳不信,这话其实是有依据的。五岁那年,她被亲妈打,躲在家门外哭,赵叙平抱着篮球走过来,说:“别哭了,哥哥给你巧克力。”很快,一大盒进口巧克力塞进她怀里。七岁那年,她被后妈打,躲在绿化带哭,赵叙平颠着足球走过来,说:“别哭了,还要不要巧克力?”她抹着泪点头。很快,一大盒进口巧克力递到她眼前,跟上回的不是同个牌子,但比上回的还要好吃。十岁那年,她被亲爹打,躲在家里后院哭,赵叙平隔着铁栅栏看她许久,说:“我要去美国读书了,走之前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她想啊想,最后摇摇头,告诉他:“我没有愿望。”她当然有愿望,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周家。可是她还那么小,她走不了。赵叙平也不大,他办不到。赵叙平问:“那你还想吃巧克力吗?”她点头,破涕为笑。很快,赵叙平从家里搬来一个大纸箱,箱子里全是巧克力,他一盒盒穿过栅栏缝隙递进去:“自个儿藏着吃。”“嗯,哥哥,你脸上怎么了?”刚才光顾着哭,眼里全是泪,周静烟这会儿才发现赵叙平脸上有伤。“打架挂彩了呗。”赵叙平轻描淡写解释。周静烟欲言又止。他拿出最后一盒巧克力,拆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颗,撕开包装递给她:“尝尝。”她没伸手接,张开嘴去够他手里的巧克力。他笑着往她嘴里塞。“好吃么?”他问。她重重点头。他又问:“跟之前那两种比起来呢?”周静烟:“都好吃。”赵叙平:“哪种最好吃?”周静烟:“都好吃。”赵叙平把最后拆开那盒递给她,转身往回走,迈了几步又停下,扭头问:“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周静烟原本细细抿着巧克力,怕太快吃完,不敢嚼,听他这么一问,想立即回答,急忙囫囵嚼几口往下咽,巧克力咽下去了,话却卡在嘴边出不来。赵叙平:“想起愿望了?”周静烟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的愿望是——你到了美国,别老打架。”赵叙平默不作声,没答应,也没拒绝,就这么看了她一小会儿,直接转身走人。赵叙平去读美高后,回来的次数少,俩人碰面的次数更少,偶尔路上见着,谁也没多话,彼此淡淡打个招呼便错身而过。好几次周静烟想拦住他说声谢谢,总说不出口,拧着一股劲儿,回到家躲房间里懊悔,下一回难得碰着,又别扭起来,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周静烟十五岁那年,父亲破产跑路出国,继母身患绝症死得仓促,家里别墅被法拍,她一个人拖着十二岁的弟弟住进沈琳家空出的那套老破小。从此她和赵叙平彻底分隔两个世界。她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赵叙平,岂料高中毕业意外碰上——不仅碰上了,还亲上了。她求赵叙平别说出去,赵叙平就没说,他真要反悔,早传得满天飞,这么多年不可能压根没动静。所以在她心里,哪怕赵叙平千坏万坏,也是个讲信用的人。她要巧克力,他答应给就一定给;她要他保密,他答应后守口如瓶。小木屋那晚,她多想嫁给他啊,谁知后来还真嫁了。只不过这婚结得苦大仇深,没办法,周知宇身上背着两条人命。赵叙平妹妹死的时候,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