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设预科(3)
反观尹柏萧自己,却觉得在悄然间已然改变了许多。这十年的时光,虽然人还是同一个人,但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似乎又有了些微妙的不同。因此,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尹柏萧内心十分渴望能和这位故友好好长谈一番,聊聊记忆里那些难以忘怀的人丶那些刻骨铭心的事,也想知道双方这些年都是如何走过的。
然而,此刻时间并不合适,所处的地点也不太适合畅所欲言。长谈嘛,本就应该在闲暇之时,寻一个安静清幽的地方,沏上两杯香浓的咖啡或者热气腾腾的热茶,在悠然的氛围中尽情倾诉。
尽管如此,尹柏萧还是热情不减,赶忙招呼道:“来来来……坐。”他亲自将周品孝引到座位上,又特意拿出从军区带来的红酒,为周品孝斟上。周品孝端起酒杯,开口问道:“矾逸刚才和我说了,军部要重开圣保罗医学院预科班?”
尹柏萧脸上浮现出笑容,乐呵呵地说道:“呵呵呵,确实如此,这是高层交付的定向培养计划。”
“好啊!”周品孝听後,开心地拍拍尹柏萧的胳膊,会心地微笑着说:“这下我们可以常见面了。以後啊,还能互相切磋切磋医术。”尹柏萧关切地询问:“你这些年过得如何?”周品孝听闻,不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感慨道:“还不是过着两面人的生活……”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说道:“对了。文晶。她也在这里。”
“文晶。”尹柏萧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的身影。记忆中,她乌黑的头发梳成俏皮的双马尾,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就像一只灵动的金丝燕在翩翩起舞;苹果似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犹如黑珍珠般明亮璀璨的双眸,仿佛藏着无尽的星辰;白皙如雪的皮肤,衬着那精致小巧的五官,宛如一位从童话世界走来的婀娜多姿的小精灵。
十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尹柏萧心想,那丫头现在应该已经出落成一个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吧?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正试图询问她的近况时,周品孝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她现在正在休假呢,等她回来,我让她过来找你。你们也确实有很多年没见了。”
几个小时之後夜空开始渐渐发亮了。在东方可以看见一道亮光,上边发绿,下边是粉红色,最後演变为金红色并且越来越扩大。哦,绚烂的朝霞染红半边天,又将柔和的色彩洒在校园里。
尹柏萧还没睡醒……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他猛地睁开眼,一把抓起手机,里面传来线人急促的声音:“……沈俊晗,就是昨天被惠安区警署抓的那个,昨夜又在白象区马六甲坊的【星洲百汇】闹事,现在全被扣起来了。”
“花名册上还有一个叫郑桐纤的对不对?他也在里面。”
尹柏萧眉头一皱,擡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6:47。原本计划今天第一个去叶馨蒙家家访,现在看来得临时调整了。“这帮小子……”
“oh,mygod!”
□□办公室的空间着实不大,一踏入其中,便能瞧见四处布满了随风轻轻飘荡的蜘蛛网,宛如岁月编织的薄纱,无声诉说着这里长久无人问津的事实。很明显,这个办公室已经很久没有经过打扫了,陈旧与荒芜的气息扑面而来。
桑矾逸走到门边,伸手按下按钮,试图开啓悬挂在天花板中央的吊灯。只听“啪”的一声,吊灯虽然亮了起来,可迸射出的黄色灯光却格外昏暗,仿佛是一位迟暮老人那微弱的呼吸,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温暖却又颓废的氛围。再看墙面,到处都是涂鸦过後留下的图案,那些色彩斑斓却又略显凌乱的图案,仿佛在讲述着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青春故事。
格子间式的办公桌上,更是一片狼藉。高高摞起的书本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轻轻一吹,便能扬起一小片尘雾。旁边还放着一桶没有吃完的方便面,此刻已经腐败,正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周围还有许多空着的塑料瓶和零食包装袋,杂乱地散落在桌面,仿佛在宣告着这里的混乱无序。
桑矾逸挽起袖子正要打扫卫生,尹柏萧走进来:“我先出去一趟,你先干着吧。”桑矾逸惊诧地问你不就是说要去家访吗?尹柏萧说计划有变,先不去。
当白象区警署那扇透明的玻璃门被尹柏萧用力推开时,原本百无聊赖的值班警员正慵懒地打着哈欠,那张大的嘴巴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睛也半眯着,尽显困倦之意。
“你好,我是圣保罗医学院预科班新来的教官。”尹柏萧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径直走到值班警员的桌前,语气平和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昨晚闹事的那夥飞车党当中有五个是我的学生——沈俊晗丶薛耀溪丶范涵霖丶邹宸绎丶郑桐纤。我要带走他们。马上。”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刹那间,整个警务前厅瞬间安静下来,原本或坐或站的警员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目光投向了尹柏萧。
值班警员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擡起头,目光一下子对上了尹柏萧那双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让人不寒而栗。警员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脸上的困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紧张与疑惑,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丶你是?”尹柏萧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动作干脆利落地直接亮出了军方证件和那份盖着清晰钢印的政府文件,证件和文件在灯光下闪烁着庄重的光泽。
“圣保罗医学院?我记得破産好几年了呀。”值班警员看着文件,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政府要求重开了,委派我来接管。”尹柏萧神色坦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根据《军区教育管制条例》第17条,现役军官有权接管涉及在校生的治安案件。”说着,他伸出手指,动作从容地顺便点了点文件末尾的签名,补充道:“这是政府特批的移交令。”就在这时警长听到动静,匆忙从里间赶来。他神色凝重地接过文件,开始仔细查看。随着目光在文件上的移动,他的额头渐渐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心中暗自思忖:(军部的印章,还有某位大人物的亲笔签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用再多废话了,放人吧。”尹柏萧利落地收起文件,那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仿佛下达了一道无可更改的命令。“至于他们家长那边,我自然会一一交代清楚,不会让警署这边操心。”
随着尹柏萧的话语落下,拘留室那扇厚重无比的铁门,伴随着“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缓缓地打开了。这沉闷的声音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肆意回荡,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压抑与沉闷。只见五个男孩呈现出各种姿态,横七竖八地躺卧在地上丶长椅之上,整个拘留室一片杂乱狼藉,宛如刚经历了一场混乱的战场。他们有的闭目养神,似乎想要在这喧嚣中寻求片刻宁静;有的眼神空洞地直直望着天花板,仿佛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对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反应各不相同。
听到动静,沈俊晗第一个条件反射般地擡起头,他的嗓音由于长时间的疲惫以及内心的不耐烦,变得异常沙哑,那声音仿佛砂纸摩擦一般,还带着浓浓的不善,犹如咆哮般质问道:“谁啊?”那语气就像是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刺猬,全身的尖刺都瞬间竖起,充满了攻击性,仿佛下一秒就要向冒犯者发起攻击。
尹柏萧面色冷峻,对于沈俊晗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是神色如同覆了一层寒霜,目光如电般冷冷地扫视着这群大男孩。在他那犀利如鹰隼的目光下,每个少年的状态都无所遁形,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除了看起来性格内向丶身形文弱,此刻正瑟缩在一旁的范涵霖,以及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缩在角落里,仿佛想要把自己彻底藏起来的郑桐纤,其他四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这些伤口就像无声的证人,默默诉说着不久前他们经历的那场激烈冲突。
薛耀溪的左手用一件撕破的T恤胡乱地包扎着,那歪歪扭扭丶凌乱不堪的包扎手法,透露出几分在慌乱与仓促中的无奈与狼狈;邹宸绎的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抓痕,殷红的血丝还隐隐可见,在他略显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让人看了不禁触目惊心。
“怎麽又是……昨天那个……又是他!”男孩们瞬间认出了尹柏萧,他们的眼神里纷纷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诧表情,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事情。
“起立。”尹柏萧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从幽深的山谷传来,带着一种与生俱来丶不容置疑的威严。然而,他这简短而有力的命令,却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只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便迅速归于平静,没有激起丝毫有效的回应,没有一个人有要听从指令行动的意思。
沈俊晗不仅对尹柏萧的命令置若罔闻,反而嗤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挑衅的意味,他的眼神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直直地盯着尹柏萧,仿佛要将他看穿:“噢!原来是你?”在他那轻狂且自负的心里,眼前这个突然闯入的大男人不过是在故作姿态丶虚张声势罢了,根本没把尹柏萧放在眼里。
尹柏萧依旧没有多做任何解释,只见他神色沉稳,向前坚定地迈出一步,瞬间拿出军官特有的那种果敢与威严派头,整个人气场全开,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他强大的气势所压迫。紧接着他猛地擡起脚,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地往沈俊晗身上一踹。这一脚力道十足,犹如一道惊雷在拘留室炸响,整个拘留室都为之一震,仿佛大地都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微微颤抖。“我说,起立!”尹柏萧的声音犹如洪钟般响彻在拘留室的每一个角落,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魔力,让人的心脏都随之震颤。
沈俊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怒火中烧,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般瞬间暴跳起来,他双眼通红,撸起袖子,摆出一副要和尹柏萧单挑的架势,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愤怒火焰,嘴里大声叫骂道:“你装什麽圣贤?昨天自己把叶馨蒙那个死娘们带走……今天又想怎麽样?!”
尹柏萧依旧不与他进行无谓的理论,只是不紧不慢地竖起一根手指,那看似简单随意的动作,却仿佛蕴含着一股无形且巨大的威慑力。沈俊晗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竟被这根手指震住,愣在了原地,原本愤怒的表情瞬间凝固。尹柏萧紧接着冷冷地说道,那声音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风,透着彻骨的冰冷:“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蹲着,也可以。我会直接把你的名字从政府名册上删除……以後你就等着走向社会性死亡吧!”那冰冷的语气仿佛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直直地刺向沈俊晗的内心深处,让他瞬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让他的怒火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与不安。
“……”
“看来你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沈俊晗不情不愿,瞪着尹柏萧没发话,这一次,其他四个男孩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我叫尹柏萧。是军部派来接管圣保罗医学院的专员。也是预科班的班主任,"他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也是你们未来的教官。你们将自动纳入预备役训练体系。”
"什麽?!"席海利瞪大眼睛,"我高中没毕业,可从来没想过去读什麽预科班。"
"政府文件特批,你们是预定好的。。"尹柏萧抖了抖手中的文件,"恭喜你们,成为我在这里的第一批学生。"五个男孩面面相觑,但脸上写满了抗拒。沈俊晗的眼神尤其阴沉,但当他看到文件上鲜红的政府印章时,终究没再说话。……
尹柏萧带着五个少年来到了警署附近的一家露天咖啡厅。“坐。”他伸出手,指了指摆放整齐的白色藤编桌椅,随後自己率先稳稳地坐了下来。
五个少年彼此对视,眼中满是疑惑与犹豫。最终,还是沈俊晗率先打破僵局,大大咧咧地伸手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见他如此,其他五人这才陆续入座,但都下意识地刻意和尹柏萧保持着一定距离,仿佛尹柏萧身上带着某种让他们畏惧又抗拒的气场。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七杯冰咖啡,轻盈地走过来,将咖啡一一摆在衆人面前。尹柏萧没有丝毫铺垫,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说。”紧接着追问:“为什麽打架?”
除了沈俊晗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其馀五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那眼神中似乎传递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随後都陷入了沉默。尹柏萧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随意点了一个人,看向薛耀溪:“你说。”
“其实是……”薛耀溪微微顿了顿,眼神朝着旁边的郑桐纤瞥了一眼,缓缓说道:“帮他出气。他说他大姐在一家超市购物,结果被保安当成小偷,不仅强行搜她的身,还对她进行了羞辱!”
尹柏萧闻言,又将目光投向郑桐纤,眼神中带着询问:“是这样吗?”
郑桐纤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无奈与愤怒:“是……”
尹柏萧接着问道:“具体是怎麽回事?”
郑桐纤深吸一口气,缓缓讲述起来。8月5日傍晚,大姐下班後像往常一样到一家叫甘榜的超市购物。一直到晚上8点多才回到家,可进门时她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嘴唇颤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要一听人提到“脱”字,就会失控地大叫……对于这件事,郑家向相关部门提起了控告,然而超市却坚决否认,还声称是大姐自己主动脱的衣服。说到这儿,郑桐纤顿了顿,接着说母亲从包里拿出大姐事发时穿的红色外衣,指出衣服领子上的扣子可能就是在推搡过程中脱落的。
尹柏萧关切地问:“你姐现在怎麽样了?”郑桐纤神色黯然,回答道:“医院诊断她患了‘创伤後应激障碍’,目前仍在医院接受治疗。”“所以你们五个,”尹柏萧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咖啡杯里的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就深夜跑去砸人家超市?”
“我们没想砸店!”邹宸绎急忙否认,情绪有些激动,“本来只是去讨个说法,谁知道他们先动手……”“放屁!”薛耀溪突然暴跳起来,他的左手因为受伤软绵绵地垂着,右手却紧紧攥成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声吼道,“那保安队长带了七八个人,手里还拿着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