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光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只想自己在乎的人事物乖乖按照他预想的轨迹继续。
可现下俨然是不行的。
裴淮光又看了一眼,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女郎的目光忽然望向他。
距离太远,裴淮光知道,她应该看不清自己。
可他周身莫名腾起一种奇怪的感受。
心好像落在雪山上那棵酸果子树下糜烂的果汁堆里,又酸又涩,让他下意识想要脱离这样让他无力到烦躁的环境。
可女郎无意间投过来的目光像是一道网,他挣脱不了。
他要回去搬救兵,在这之前,也得给那夥人找些事儿做才是。
原本安静的密林里突然传出些嗡嗡密密的声响。
黑衣人们皱着眉对视一眼,下一瞬,却被从树林里冲出的飞虫给惊得睁大了眼。
那些飞虫个头足足有杏子大,个个生得黝黑肥壮,背上一对透明蝉翼,口器中露出的尖牙闪着恶毒的光。
乌静寻她们在听到动静时就加快了脚步,飞虫怕火,她们牢牢攥着手里的火折子,原本让她们感到恐惧的地道也成了避险的好地方。
黑衣人们持着刀剑奋力砍杀,可飞虫好像是杀不尽一般,杀了一批随後只会涌上来更多,饶是他们有头巾包裹,一些裸露在外的肌肤也不免被叮咬得露出红肿大包。
“嘶。”那些飞虫毒性不小,蛰在肌肤上留下红肿疼痒的痕迹,黑衣人们面对犹如乌云压顶的一堆飞虫,生出了退怯之意,“大哥,不如我们先去地宫里躲一躲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黑衣人皱着眉,按着原本的计划,他们该留一半人守卫在这附近,避免有人发现端倪,追了过来。
这地面上没人守着,始终不安心。
但那些飞虫不知吃错什麽药了,来势汹汹,他们刚刚又将身上所有的火折子都给了那群女郎,现在身上竟没有什麽可以驱散这些飞虫的东西。
就在黑衣人皱着眉对剩下的人打手势,示意他们赶快下地道的时候,山林中却突然传出一声狼嚎。
很快,在他们四周的草丛中,出现了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
黑衣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快!下地道!”
生活在山野之中的狼比他们的速度更快!
许是先前被飞虫蛰了的缘故,有人的速度被迫变慢,黑衣人见状咬牙,看来那飞虫的口器里藏着毒,还有着令人行动迟缓的作用。
不知是谁被狼猛地扑倒在地,触碰到了一旁的一个小土堆。
随即,在黑衣人猛然瞪大的眼睛中,地道的门被迅速合上了。
上面还盖着一层黄土,看起来,和普通土地没什麽两样。
其馀的黑衣人握紧了刀剑:“大哥,这门……”
他们当然知道这门打不开。
荣王生性多疑,从地道进入地宫时,每次都需要新的口令与印章作引,这一次的已经用掉了,地道大门关闭,他们进不去地宫了。
而身後等待他们的,是密密麻麻的飞虫与口中不住流下涎水的狼群。
裴淮光慢条斯理地将沾染了糖浆的手帕塞了回去,几个纵步翻身上了马:“好夥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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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地道大门突然轰隆隆关上了,最後一点天光也被吞噬,女郎们惊慌地举着火折子,看着对方在橙黄火光下显得有些阴森的脸,都有些害怕。
黄梅珠方才还在笑他们恶人自有恶报,但现在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静寻,这里好可怕……”
这条地道很深,她们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但还是幽深不见底。
难道她们通往的是十八层地狱?
地道很窄,她们走的时候都很小心翼翼,不小心撞到墙上,却感觉一旁的墙壁上……仿佛有着什麽东西。
黄梅珠压下嗓子里的尖叫,抖抖索索道:“静寻……我,我背後是什麽?”
乌静寻举着火折子,靠近那些墙壁,远山芙蓉般的面庞被火光映照,眉目之间的认真愈发夺目。
其馀女郎闷不吭声,但心里对乌静寻的感观倒是变了不少。
这人是闷了点儿,但是对朋友,好像挺仗义的。
乌静寻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家小心一些,尽可能离这些土墙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