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尽管如此,那也是过了死人手的,祁钰不会再给宋窈戴。
“原先也确实在我手里,放在我书房内好好保管,这个是我後来偶然得的,料子做工都更为精细。我想着一定更衬你,所以一直戴在身上。”
祁钰轻轻抚摸着宋窈戴着手串的手腕,轻轻道:“你知道麽,或许你不相信,当年那场大火後,在我亲眼看到你的“尸体”时,我是真的第一反应想要给自己一刀的。当然,最後也确实给了,不过不是在胸口,而是在手臂。至于原因,便是看到了那人手上的那个手串。”
宋窈手指微微蜷缩,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忍不住道:“为什麽?”
“因为从那时开始,我便再不相信你已经死了。”说到这,祁钰自嘲一笑,“那个手串,除了我送给你那一天你戴了一次以後,我便再未见你戴过,白日里都不曾,那日火起时是夜间,又怎麽可能正好戴在你手上呢?或许你是太想让我相信了吧,反而露出了破绽。”
原来是这样,倒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想起往事,祁钰对于那一晚的记忆,因为太过深刻,依然记忆犹新。宋窈走後的第一年,祁钰从未停止寻找,满脑子想的都是将宋窈抓回来後,要如何惩罚她,如何让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多麽愚蠢,如何折断她的翅膀,打消她的念头,让她再也不离开自己的身边。
直到杳无音信的第二年,祁钰才慢慢从愤怒和疯狂中清醒过来,开始审视一向冷静处事的自己为什麽会因为一件对他所在乎的利益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的事上,变得这麽不像自己,也终于开始慢慢看清自己对于宋窈的感情,到底是什麽。
看着被戳穿後默不作声的宋窈,祁钰轻叹了口气,“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好在我的坚持没有白费,兜兜转转,老天还是让我又遇到了你。这一次能否答应我,好好戴着它?就当是对你骗了我的补偿了。”
“可是……”宋窈咬咬唇,似乎有些动摇,可这东西明显的很,若是大长公主知道了,又该如何说呢?
“若你真不愿,也无事。”祁钰退步道:“此事成王生事,皇上与我虽有做准备,但谁也不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不过你放心,我定会用命护你和大长公主安全,就是要摘,等我死了,你尽可做主,那时你……”
“别胡说了!”宋窈终于出声打断,似乎并不喜欢祁钰说这样的话,随即垂眸低低道:“我不摘就是了,以後也不要摘。”
不是不会,而是不要。
祁钰似是听懂了宋窈的意思,无声地笑了。
正好这会儿外面下人来报,说是另一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祁钰挥退下人,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成王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有动作,我先在这里陪着你们,等大长公主回来再说。”祁钰依然握着宋窈的手,带着宋窈走到床边坐下,替听两个大人说话听的上下眼皮打架的淼淼掖了掖被子。
宋窈纠结了一番,终是顺应本心,默认了。
**************************************************************************************
另一边,成王书房内。
成王体贴地替大长公主打开门,“皇姐,请。”
大长公主也不拘谨,径直走入书房,施施然坐在了成王惯坐的位置上。即使低调多年,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依然丝毫不减。
“如今这里只有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说什麽便说罢。”大长公主开门见山。
成王对于大长公主这样毫不见外的主人架势也不恼,十分从容地坐在了大长公主的下首,缓缓道:“我是什麽心思什麽目的,想必皇姐不会不知道。既如此,那我就明说了。当年我那皇兄逝世,太子尚未长成,按照本朝先例,应由亲王继位。只可惜到底是皇姐好手段,为了不让大权旁落,竟然无视祖规。不过到底也是十弟我自己势单力薄,技不如人,没能如九弟那般力博一番。只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当年那些保新皇上位的势力已经死的死,散的散,那这天便也该换一换了。”
“你就算要换天,也该是同皇上博弈,我一个老太婆,只怕是帮不了你什麽。”
“皇姐也太低估自己了。”成王呵呵一笑,“身为君王,自然是要以天下万民考虑,不到万不得已,动兵乃是下下之策。”
大长公主冷笑:“这麽说,你是有更好的法子了?”
“那是自然。”成王道:“只要皇姐你随我一同入宫,在满朝文武面前作证,说当年原本来是属意我为新皇,但却被我以腿疾不便为由拒绝,可如今新帝不仁,残害至亲近臣,因此必须重承先帝遗志,拨乱反正。”
话落,书房内霎时安静。
许久後,才听大长公主像是听到了什麽好笑的事一般,低低笑起来。
“我说十弟啊十弟,莫非你是以为皇位更叠,是过家家一般的游戏麽?且不说新皇登基这麽多年,势力早已根深蒂固,你此时谋反无异于以卵击石。况且新皇在位期间,百姓富足,无可指摘。残害至亲,更是子虚乌有!你觉得有谁会放着太平日子不过,陪你闹这一场?依我看,十弟你怕是被这经年的嫉妒和利欲熏了心,才开始痴心妄想起来!还不如趁着如今事态并未扩大,早些收手才是正经,免得追悔莫及!”
“你……”自己以为绝妙的想法和理由,被大长公主这麽一通毫不留情的贬斥和嘲讽,任谁的面子都挂不住。
成王的指节咯咯作响,似是费了一番力气才维持住面上的表情,站起身冷道:“你那侄子是你一手扶上来的,你自然会为他说话。可是你想想,如今朝中的大臣,还有几个是以前同你一起扶他上位的?黄口小儿不过是表面仁慈罢了,那些人一个一个被拉下马,可都是他的手笔,还有早已经名存实亡的柱国公府。皇姐你如今是避世清修了,若是你还如当年一般,只怕如今还不知是怎样的光景呢!”
大长公主擡眼看着这个以往她一直觉得不善言辞的弟弟,没想到过了这麽多年,竟是也变得伶牙俐齿了。
其实成王说的也不全是假话,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大长公主心里也明白的很,那些人虽也有无辜,但大多都是仗着有从龙之功,目中无人的,处置是迟早的事。
只是成王如今明显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无法自拔,多说无益。
想了想,大长公主道:“你自己也说我如今无权无势,不过空有身份,空口无凭,那些大臣为何信我?还有你说的皇上残害至亲近臣,也得拿出证据才是,难不成也如今日一般,同那些大臣据理力争麽?”
“这就不用皇姐担心了。”成王似乎胸有成竹,“我既然提出此举,必然早有准备,皇姐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即可。我相信皇姐,当年既然能力排衆议,如今也一样可以。当然,也请皇姐放心,我与他不同,待大业既成,我必不会亏待皇姐,必定一声尊崇侍奉以报……”
就在成王满心壮志地向大长公主描绘自己的计划时,别院外,被留在外面的其馀人待在成王手下的包围圈内,周围除了偶尔风过树叶的声音,安静一片。
宋萱被念夏和念秋护着坐在马车内,三人沉默地挨在一起,静静听着窗外一阵一阵的风声,没有一个人睡得着。
就在又一阵微风吹过马车帘的窸窸碎碎声中,无人注意到就在包围圈的最後,一名黑衣手下原本正抱着剑打盹儿,忽地脑袋一歪,身子无声无息地软倒了下去,又被一双手稳稳接住,借着风声的掩盖拖进了黑暗里。
不一会儿,便有一位衣着与那护卫完全相似的人,抱着剑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到了那人原先的位置。
相同的一幕每过一会儿便又会上演一次,一切进行的无声无息。直到站在离陈川最近的人被打晕拖走时,声响已经无法掩盖。然而异动只发生了一瞬,便如落在雨中的火星子一般很快被浇灭。
正闭眼假寐的陈川挣了下眼睛,很快又缓缓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