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就看到一只猫的尸首横死门头,摔了千百回,成了一摊血肉,悬在门前,滴着虐。杀红血。”
“那书生悲愤,追悔莫及,将那猫葬在院子里的槐树旁,结果……”
叶无言听得入迷,苏玄煜摆摆手打断他的故事:“十二皇叔,朕不爱听鬼故事。”
苏十二装作没听见,还教导他一句:“陛下,民事也是国之要事”
“结果次日,那书生也悬于门上,青面灰舌,窒息而亡。院门房门大开,诡异至极,到处都是狸猫的尸体和血迹。邻里传闻,他犯了忌讳,怪不得他父母半月前跌落小山包摔死了。恶鬼怨念深重,将他养的狸猫也抓来泄愤。”
“此後,街坊邻居烧香拜佛,闭门不出,生怕被恶鬼上门,也怕那书生鬼魂和那恶鬼打起来,祸及乡里。”
苏玄煜“哧”了一声:“大理寺那群废物,不去查案,把暴徒编成鬼故事了?”
苏十二不理,继续说:“那书生无依无靠,除去父母也没人能托付,尸首挂了几日,被好心人下葬。那乡村封闭,不知道报官,直到被一个道士封门,才敢出门采买劳作。报官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近来传闻又起,都说是书生和恶鬼搏斗数年,将恶鬼吞入腹中,高达七尺,集怨成鬼王,抡一把巨斧游荡,却不杀人。猫在他所行街道嚎叫,巨人散去,声音渐歇。”
苏玄煜见他抓不住重点,实在不耐烦:“派人蹲守不就完了,非要弄得人心惶惶。愚民犯蠢,你们也傻得厉害,这点小事都办不利落。”
苏十二这才解释:“陛下,那书生已经死了八年,八年前冤案复审谈何容易。”
衆人胆颤,明明是青天白日,却觉得後背发凉,寂静一瞬。
苏十二接着说:“一开始是没人丧命,昨日却死了一人,是个员外,积财甚多,肚子被剖开,置进去一块石头,上面刻着‘还我命来’。”
这下更没人为亡人唏嘘,只有那位死去的五品官旁,婴怒长剑泛着阴冷幽光,恐怖骇人。
苏玄煜见他说完,急忙问御史大夫三王爷:“三皇叔,你觉得派谁去查合适?”
苏三早有所知:“臣以为叶神官去才是衆望所归,只怕神官不熟悉凡世法则,大理寺丞童清倒是合适,他早在大理寺下打磨多年,也是要提拔之时。”
苏玄煜淡淡扫了一眼:“此人不在朝上?”
苏三熟练上报:“此人官方六品,无福上朝。”
苏玄煜坐久了活动筋骨,歪头道:“允了。”
苏十二插话:“神官觉得半月能否擒住恶鬼?”
几位王爷齐心合力,暗探都是一家人。陛下随意封个神官,尚不知叶无言是个草包还是有才之士,王爷们一视同仁,必要斩断陛下这只“羽翼”。
畏惧,还是狂妄自大丶目空一切?
大煊沉疴积弊已久,叶无言的出现,恰巧扰乱王爷们全权干涉朝政,他们谨小慎微,绝不放任这只“幼虎”萌生别的妄念。
急慌慌给底细不明的外来“爱宠”挖坑,说明这案子积压甚久,棘手难办,稍微行差踏错,说不定就会被逼得以死明志。
叶无言点头:“王爷说得有理,但那恶鬼恨意太深,就算封入鬼门,也无法灭其根本,待我回九重天,也就无人能降住他,彼时恶鬼将怒意更甚,免不了为祸人间。三月,三个月方能将他灰飞烟灭。”
苏玄煜面色不霁,没人再敢触犯皇帝逆鳞,对神官的刁难也就过去了。
“有事啓奏,无事退朝,三皇叔留下。”
衆人退却,苏玄煜在苏三面前乖了几分,跟他告状:“皇叔,你看十二皇叔,成天添一堆废话,一句话了结的事,非要讲大半个时辰。”
苏齐孝踢了他一脚:“你是个皇帝,这个都忍不了怎麽御下,岂不是寒了忠臣的心。还有神官叶无言,你哪里找来的,当真是个仙人?”
苏玄煜见状就逃:“皇叔帮我批完奏折,就告诉你。”
苏齐孝望着他的背影,笑容散去,皱纹像蜘蛛网爬满眼尾,嫌弃似的重重扫下宽袍。
申时钟响,夕阳西下,高处往下看,橙黄的光洒在朱红朝服上,他们行色匆匆,看不见自身轮廓上的金边。
叶无言偷偷避开那几位要吃人的皇叔,在宫外找到了一大一小,俩人躲在回去路上的宫柳後。
久居宫里的人不多,天色更加寂寥黯淡。
叶无言左右,一手扶肩,一手摸头:“青月,飞鸟,我们回家。”
过了许久,叶无言突觉自己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他讪讪开口:“青月,你应该记得回去的路吧?”
青月强装镇定,弱弱地说:“是。”
夜色沉沉,在宫墙间七扭八拐,天上星星都亮了几颗,他们还在找路。
叶无言不语,眨了眨眼睛,低头问飞鸟:“他不会也迷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