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殿门前,正见程英求见,这才稳住步子,神色淡淡地问道,“惠贵妃身子如何?”
程英道,“惠贵妃神伤一阵,身子亏损一些,臣已开了方子,每日补养即可。”
裴承珏面色一沉,他不愿去想姐姐为谁神伤了,如何也不会是为他,他已学老实了,少想一些叫自己愤怒的东西。
耳边忽闪过床榻间姐姐的哭声,心里一紧,急声道,“若是当下惠贵妃怀孕会如何?”
程英一惊,“以娘娘眼下身心境况,此刻怀孕,恐会胎儿不稳……”
未尽之语,裴承珏自也明白,他挥退程英,心头涌出丝丝懊悔,但转瞬被压了下去,是姐姐欺骗他在先,他愤怒是应该的,他不能对姐姐心软。
但去看看姐姐是可以的,裴承珏绷紧下颌,出了勤政殿,往太极宫去。
乔棠在睡前竭力喝了一碗补药,才放下药碗,耳侧伸来一只手,将蜜饯塞入她的口中,甜味很快盈于齿间,缓解了苦涩。
她舒服许多,知晓是裴承珏回来了,回头望去,但见裴承珏手里还拿着蜜饯,被她看到後,淡着脸色将蜜饯投回果盘里,不发一言,转身去了里间。
他也学会和乔棠一样冷脸了。
乔棠刚想动气,想起程英的嘱咐,火气眨眼消散,气大伤身,何必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沐浴过後,乔棠换了寝衣,见寝床上纱帐已落,想必裴承珏已睡下了。
正好她顾及裴承珏折腾她,也不想同裴承珏一起睡了,命宫人带她去了正殿的一间寝室。
方睡下一会儿,意识沉着呢,感觉面颊被手指轻轻地抚弄,痒痒的,扰得她心烦,擡袖就拍掉了那手指,接着沉沉睡去。
裴承珏坐在床边,不满地望着她,思及她身子不适,到底忍着,半晌也没出声。
过了许久,本该起身离开的他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将乔棠抱向里面,自己在外侧躺下了。
这床比不得寝殿的床大,裴承珏身高腿长,又怕碰着乔棠了,然後换来一张冷脸,只好蜷在一侧。
乔棠一夜未察觉身侧多了个人。
翌日醒来,她甚觉睡得不错,心道不妨以後就在此间睡下,遂命宫人将自己的东西搬来。
当夜又要宿在此间,恰逢裴承珏回来就寝,两人望向彼此,裴承珏也不言语,没什麽表情地回了寝殿。
他这冷脸可比乔棠厉害多了。
乔棠也不在意了,反倒心里一松,看来裴承珏已然想通了,先前那股痴缠她的劲儿散干净了。
却不知,一到她入睡,裴承珏就会悄悄潜进来,与她隔开一掌的距离,蜷在她的身侧,静静地望着她。
如是过了几日,两人交流甚少,乔棠面颊添了些肉,宫人们与荣有焉,劝饭劝得更勤了。
裴承珏见了,在夜间偷偷摸了摸乔棠的面颊,见乔棠被惊,似要清醒,忙地缩回手,又有些恼怒,暗骂自己真无一丝颜面,像个贼一样鬼鬼祟祟。
可还是不舍得离开,老老实实蜷着,睡在乔棠身侧,心头又有些欢喜。
转眼到了年宴这日,一早勤政殿的李公公便来了太极宫,躬身对乔棠道,“陛下有言,晚间来接惠贵妃同去年宴,还请惠贵妃早做准备。”
乔棠见裴承珏执意要带她去,也没了反抗心思,去便去了,倒是无心准备什麽,也不穿那贵妃服饰,只着普通宫装。
不想裴承珏来时,後头跟着针工局的一行宫人,宫人捧着数个盒子,齐齐望向乔棠。
裴承珏下令,“为惠贵妃换衣。”
乔棠愕然地被宫人簇拥着,换上了崭新华美的贵妃服,以及璀璨耀眼的头饰。
宫人们呆呆地望着她,只觉整个太极宫的煌煌灯烛,都不及她半分光彩。
乔棠无言,不知裴承珏将她妆扮成这样意欲何为,迈步出去时并无什麽好脸色。
裴承珏瞧过来那一瞬,呼吸一促,便是乔棠的冷脸,他也觉着甚美,一时将什麽都忘却了,疾步过去笑道,“姐姐。”
这一声出来,两人都惊了。
乔棠狐疑地看着他,只觉他又喝醉了,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当场发疯!
她心有馀悸地退了一步。
裴承珏正骂自己好没骨气,又见她退步,不想理睬自己,当即面色一沉,想捡回点颜面,“惠贵妃退什麽,若不是朕生辰宴向衆卿说了些不着调的话,也用不到惠贵妃了。”
乔棠立时想起他生辰宴上的那番话,若是自己不同去,是真叫他颜面无存了,遂也不再抗拒,同他出了太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