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棠瞥见他胸口渗出的血迹,惊得直叫侍卫上车过来抱他,直将他抱下车送进宅院里去了。
乔棠又命几个侍卫回宫请太医过来,随即进了前院的寝房,看着躺在寝床上陷入昏迷的裴承珏,一半忧惧,一半烦躁。
待几个太医来了,忧心忡忡地重新为裴承珏处理了伤口,又开了方子熬药,一通忙活下来,已是落日西沉。
乔棠索性让太医们照顾裴承珏,带着丫鬟小厮远离寝房,去了後院待着。
也就不知,裴承珏在太医端药进房时,唰得一下睁开了眸子,自己起身靠在床头,把太医惊得险些甩了药碗。
“陛下醒了!”
太医们过来拜见,看着裴承珏喝了药,垂头劝道,“陛下纵使年轻身子强,受了这般重的伤,也应好生歇息。”
裴承珏不置可否,叫太医们退下,又派侍卫回宫传话,“告知母後,朕不会回去,让母後将太和殿的姑娘遣送回家。”
乔棠只当太後没有拦住他,却不知他行了籍田礼後,压根没回宫。
原来王统领放乔棠出了太极宫,左思右想还是觉着最好谨慎些,遂命人出宫禀报裴承珏。
裴承珏一听心生怀疑,当即命程肃去查,知晓乔棠要走,自是气极,带着御林军追了过去。
是以太後压根没有机会见到裴承珏。
她还琢磨好了如何拦住裴承珏,午时时不见裴承珏回来,派人去探消息,却被得知裴承珏下了令,任何人不得出宫。
她当时便觉不对,又苦无法子,也不肯放弃,咬牙坚持到天幕黑沉下来。
眼下顾玉清等姑娘等得疲倦不堪,但窥着太後黑沉面色,谁都不敢吱声。
还是素兰姑姑进来打破了寂静,她躬身低语,“陛下派侍卫回来带话。”
听罢裴承珏之言,太後气得胸前起伏,眼前阵阵发黑,正欲发火,殿外传来禀报,“啓禀太後娘娘,镇国公求见。”
太後压下怒火,在偏殿见了镇国公,镇国公双鬓已然泛白,伏地就是一跪,“老臣恳求太後娘娘莫要再插手陛下与惠贵妃一事!”
太後怒火再也抑制不住,“陛下是不是去追惠贵妃了!”
镇国公擡头,眸中红丝密布,将种种情景与太後一说。
太後听到裴承珏受伤,火气乍然消散,心疼得泪落如雨,“这个傻孩子,惠贵妃哪里值得他这样!”
“陛下在哪里,哀家要见他!”
太後疾步要出殿去,被镇国公喊住,“陛下不愿回来,太後还不知晓原因麽?”
太後不可置信地回头,“兄长意思是哀家逼得他不回来?”
“分明是他被惠贵妃迷了心神,先前不顾颜面也就罢了,今日是连命也不要了!”
“这一切不都是惠贵妃的错麽!”
镇国公缓缓吐气,起身拦住她的前路,“不是惠贵妃蛊惑,是陛下真心喜欢惠贵妃,不想放惠贵妃离开。”
也正因此,如果此事处理不好,他儿子早晚得死在这件事上,他想起儿子断了的那只手,虽是接了回来,可以後也废了,难免心痛不已。
他抖唇将事一说,太後骇得面上血色尽失,摇着头不敢承认,“陛下不会如此的,他丶他并非是心狠手辣的人啊!”
镇国公逼迫她接受事实,“陛下大了,太後不能用看孩子的目光看他了,惠贵妃只是个开始,往後在其他事上,他也会变得心硬如铁。”
“妹妹,他已是快成年的天子了,一个成年男人,手握天下,会是什麽模样,妹妹不清楚麽?”
太後瞬时想起先帝,那个薄情狠绝的男人,可是,她试图辩驳,“他是我的儿子啊……”
“那就满足他,不要和他对着干了,他愿意择妃麽?他不愿意,故而不出现,直接扫了你太後娘娘的颜面,你已经动摇不了他了。”
太後失神地立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镇国公替她做了决定,命宫人将太和殿的待选姑娘都送回家去。
太後没有阻拦,喃喃道,“哀家也是为了他好,惠贵妃心里没他,他强求不出好结果的。”
“那就让惠贵妃心里有他,妹妹,这才是你该做的事,你一贯糊涂,疼儿子也不知怎麽疼,往後只做到一点就可以了,那就是让你儿子快乐。”
太後不再言语,镇国公叹气,“眼下惠贵妃没有回宫,也未离京,老臣看陛下不会放弃的,妹妹不要再插手了,此事交给老臣处理。”
太後又落下眼泪,“他怎麽这麽不像先帝啊,也不像哀家,他怎能为了一个女人闹到这份上!”
镇国公也是怅然,先帝薄情,喜新厌旧,从不在女人身上留情,他这妹妹心中空空,一生未尝过情爱,这样的两人竟生出了一个情种。
真是造化难料。
太後看向镇国公,“兄长,先前哀家思虑不周,牵连到了清砚,陛下这才伤了清砚,哀家对不住兄长。”
镇国公默然,听她道,“兄长心里有怨气也是对的,还望兄长不要不认陛下,陛下就兄长一个舅舅,若非此事,陛下他是极为顾念兄长的。”
镇国公神情一凛,“在陛下面前,我先是臣子,不是什麽舅舅。”
他对着还想再说话的太後躬身行礼,“还望太後娘娘明白老臣今日的话,老臣先行告退了。”
太後怔然立着,目送他离开。
镇国公一路出了皇宫,坐上马车回了镇国公府,国公夫人迎上来,急道,“事情说得如何?”
“太後娘娘应下来了,我们去见清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