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棠的世界一瞬陷入沉寂,周围风声雨声都不见了,言语如利刀似地划破了她的心肺,突突地冒着血水。
裴承珏是因为爱她变坏过一阵,可裴承已经在变好了,今日绞杀裴泽也是她影响了裴承珏麽?
殿里忽传来动静,稳健的脚步声叫衆人倏地变色,襄王神情激动地要挣脱出侍卫的禁锢,“陛下!”
很快,乔棠冰冷的手被温热掌心握住了,叫她神思回聚,头脑清晰起来。
接着她被揽入一个温热怀抱,听裴承珏无情无绪道,“请襄王下去。”
乔棠埋首在他胸前,听着襄王的疯叫怒骂,忽耳边一静,是裴承珏拿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什麽也听不到了,忽觉阵阵雨点直往裴承珏身上溅,鼻尖嗅到血腥气,心下奇怪,又猛然身子轻抖。
那不是雨点,那是襄王口中喷出的血。
他溅了裴承珏一身的血,一身的怨恨。
乔棠眸中无声地坠下泪,打湿了裴承珏的衣领,裴承珏抱紧了她,带她去了内殿。
在一片寂然中,乔棠坐在榻上,看着裴承珏从箱笼中翻出她的干净衣物,转过身步过来,立在她面前,示意她起身换衣。
乔棠扬颈望着他。
他容色平静,没有绞杀堂兄的悲痛,没有被皇叔疯骂的神伤。
像是很普通的一天,妻子从外面淋了雨回来,他作为夫君,翻出衣物平静地为妻子换衣。
于是乔棠擦干眼泪。
她在今日明白了她该如何做。
她是雨天淋了雨的妻子,也是一朝天子的皇後,她不能再哭,她要陪在裴承珏身侧,给予裴承珏坚定的支持。
她换了一身衣物,身上一片清爽,也执意让裴承珏换了一身龙袍。
她在榻上重新坐下来,示意裴承珏靠近,裴承珏无声地屈膝矮在她的身前。
她掏出手绢,一点一点擦拭裴承珏面颊上的血点,动作轻柔小心。
待裴承珏面上干干净净了,她才柔柔地一笑,“好了,陛下起来吧。”
裴承珏没有起身,双臂揽住她的腰身,面容轻轻贴着她隆起的腹部。
高大雄健的躯体温驯地伏在她的脚下,收敛了强势的压迫力,贪恋地抱着她,依附于她。
“今日事与姐姐无关,是皇叔在迁怒姐姐。”
他擡起头,目光平视乔棠,眸子炽热。
乔棠深深凝视着他,透着他澄净的眸色,再度见到了他赤诚的心思。
“姐姐在朕身边,朕会越来越好。”
“姐姐不能动摇,不能离开朕。”
风雨停了,晦暗天幕掀开了新的一角,泛出湛蓝色,光线透窗而下,映出乔棠怔然神色。
裴承珏确然荒唐过一阵,可他已然变好了。
裴泽一事也非他薄情寡义,是他作为一朝天子该做的正确决定。
她怎能因襄王错言动摇去爱裴承珏的心?
何况——
她望着裴承珏俊美的面容,不由自主地在心底问自己,你还没爱上裴承珏麽?
一刹那,过往一切如云雾浮过心头。
去年的悸动因恐惧消失了。
那今春的心跳加速丶情动热潮呢!
不爱他,为什麽会在春夜为他心动?
不爱他,又为什麽在刚才为他心痛?
她质问自己的心,了解自己的心,终于拨开层层云雾,见到了一颗为裴承珏怦然而动的心脏。
她分明已经爱上裴承珏了。
乔棠控制不住地倾身过去,唇瓣落在裴承珏的眉心,温热触觉转瞬即逝,口中再想言,却不知如何说好了。
难道要自己直接说爱上他了?
半晌,她还在踟蹰,裴承珏感受着眉心一吻,蜻蜓点水似的,极快地消失了。
可又与先前的吻不太一样了。
他紧紧盯着乔棠,“姐姐吻朕时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