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温柔似水,好像他才是她的长辈,在安抚她。
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方才灌下去的酒液在胃里翻涌,变成一阵阵燥热。
他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揉着,捏着,翻来覆去地摩挲。
她的手在他掌心里,忽然变成了一团棉花。
“都兰别喝了,”郑河川招呼道,“让时哥儿替你喝,他都长这麽大了,该为你做点事。”
陈锦时左手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背,右手仍攥着她。
他掌心朝上,摊着她软绵绵的手心,像托着件稀世珍宝。
沈樱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懒洋洋地发呆,难得地顺从了他。
她看着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喉结滚动得格外凸起。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不明显的笑。
陈锦时生得是极周正的。眉眼轮廓都是被打磨过的精致,鼻梁高挺,鼻尖凌厉,眼瞳是极深的黑,盯着人看得时候总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笑起来时,眼尾会上挑,有些人看在眼里,是挑衅,有的人看在看里,只是少年人的狡黠。
他身量拔得很高,肩宽腰窄,有时穿粗布短褂也掩不住那身利落完美的骨架。头发总是束得整整齐齐,偶尔额前垂几缕碎发。
“没想到时哥儿你这酒量随了你爹。”王伯拍着桌子笑道。
陈锦时给自己添了酒,浅浅笑着:“能像我爹三分,我已是十分知足了。”
他说着,桌下的手似是不满足于就那样握着她的,他五指一根一根穿开了她的手指,穿到再不能更进一步了,再重新蜷起来。
沈樱想往回缩,被他扣得更紧,两人的指骨交缠,他的指节比她的粗实,一丝缝隙也没留。
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大腿上。
李伯敲着烟杆道:“都兰你说,时哥儿能有几分像陈将军?”
她偏过头看他,他正望着她笑,桌子底下的手紧了紧。
“眉眼有三分像,性子……完全不像。”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腕内侧砰砰跳动的脉搏。
她的耳尖微微发烫,桌下的手突然被他松开,他把她掌心翻过来,用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写什麽,一笔一划,她不能集中注意去识别那个字,只觉得那点痒意顺着胳膊爬上来,钻进了後颈,她缩了缩脖子,猛地抽回手。
月上中天,有人打了个绵长的哈欠,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都兰,就不打扰你了。”
李伯磕了磕烟杆,走前拍了拍陈锦时的肩膀:“时哥儿,好好孝敬你阿姆。”
陈锦时起身相送,沈樱坐在原地。
“我知道,放心吧李伯。”
廊下的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沈樱鼻头闻见一些夜露的湿意。
她看着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晃晃悠悠,说着散淡的话,渐渐消失在门外,走到巷口的拐角。
然後,她又坐了一会儿,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静,她站起身,下人们都歇了,便想稍微收拾一下碗筷。
陈锦时将客人送到巷口,又转身回来,走到她身边,两人的影子都长长的。
“我来吧。”他接过她手里的碗。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累极了,每拿起一只碗,都要顿一顿。
月光从窗里漏进来,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镀上一层银白。
“都走了?”她轻声问道。
“嗯。”陈锦时走到她身後,扶起歪倒的椅凳,拉她坐下。
屋里只剩下桌椅碰撞的轻响,还有两个浅浅的呼吸声。
他的手按在她肩上,她轻轻摇头:“你先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读书。”
她从肩上去拉他的手,顺势又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现在屋里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二人。
便是手拉着手,也不必藏在桌下了。
沈樱苦笑一声,懒得把手抽出来,竟不知道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遗憾。
她一低头,便能看见,被灯烛照得分明的两手交缠。
他的掌心依旧滚烫,他站在她身前,托起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