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他斟上茶,他双手接过。她淡淡道:“快些吃,吃完早些回去。家里还有不少事,陈兴等着跟我对账,还要和锦行商议後日去张家的事。陈锦时,你从明日起,乖乖去书院读书,一日不可懈怠。”
一句话将他拉回现实。
充满着烟火的丶世俗的丶她不可更改是他阿姆的……现实。
好在,她还肯哄他一句。
从香满楼回府的路上,她又用那种极温柔的声音跟他说:“时哥儿,你今日做得很好,你这阵子都做得很好,所以,以後也不要让我操心。”
他再也生不出半点叛逆,不知从什麽时候起,这种变化来得很突然:
从故意惹她生气丶给她闯祸丶事事忤逆,变成了心甘情愿向她俯首。
“是,阿姆。”
“阿姆,能再夸我一句吗?我上次打赢黑铁,你还没有夸我。”
“我往後一定会做得更好。”
“阿姆,我都听你的。”
……
“对了,陈锦时,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今晚还得再上一次药。”两人正要各自回房时,沈樱叫住他问道。
陈锦时止住脚步,缓缓回头:“那,阿姆,我去你房里?”
沈樱原以为他会强硬要求,没料到是个问句,便摇头:“叫旺儿帮你吧。”
更没料到,陈锦时竟拉住她,要求道:“你说我今日做得好,那我要你给我个奖励,亲手给我涂药。”
沈樱眨了眨眼。他的身子,她又不是没见过,给他上药原也没什麽。只是……
“我倒想知道,我给你涂药,与旺儿给你涂药,有什麽不同?陈锦时,不要捉弄我。”
她只当他又闲得发慌,想给她找些麻烦。捉弄她丶烦扰她,本就是他的惯常伎俩。
陈锦时张了张嘴,舌尖从齿间转了一圈,要他怎麽说?
说他,想被她抚摸,浑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想被她抚摸,甚至亲吻,舔舐?吮吸?撕咬……
他故作正经:“阿姆,术业有专攻,旺儿的手法哪有你好。”
沈樱微笑着摇头:“你想多了,涂个药而已,谁涂都是一样的,以後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她转身要走,他又叫住她。
“阿姆,那你就不想瞧瞧我的伤恢复得怎麽样了吗?你就……一点也不关心我吗?”
“砰”的一声,她关上房门。
“陈锦时,回你自己房去。”
讲理没用,示弱也没用。陈锦时又气又急,在外头嚷道:
“沈樱!你不帮就不帮!今日就当我白帮你了!”
沈樱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蹙起眉头。方才还无措得紧,听了他这话,反倒松了口气。
所以,陈锦时就只是死性不改,仅此而已。
处理完府上的事,已是深夜。她收拾着躺下,她收拾着躺下,身子一动,只觉腰腹酸胀,伸手一摸,摸到小衣上的凉意。
月信来了。
好在她身体一向康健,便翻身下床,寻来棉绸制的布巾垫上。
一夜安睡,醒来时,陈锦时已候在门外了。
“阿姆,我上学去了。”
她揉着额头坐起身,透过门纱瞧那道男子身影。他站姿潇洒,头上束着马尾,系着红绸,腰间时而会佩着一把短剑。
陈锦时不似那些勋贵人家的打扮,寻常只着棉绸质地的长衫,头上腰间也不见多少名贵玉石,却自有一种身躯凛凛丶相貌爽朗清举的气度。
“哦,你去吧,路上慢些。”
她见他身影迟疑,仍未离开,又听他问:“阿姆可是累着了?怎的这个时辰还未起?”
沈樱昨晚睡得沉,□□又在汩汩奔涌出热流,她难免在床上多赖了一会儿。
“没事,我才睡醒。对了,你用过早饭了吗?”
府上只请了两个做饭的小工,勉强也够一家四口吃些家常饭菜。
“没呢,我上街口吃碗馄饨去。”
他身上挎着个书袋,旺儿跟在後面提笔墨纸砚。
“好,去吧。银子够用吗?”
“够。”
“嗯。”
她又看了片刻,直到那具身影离开。
她轻轻叹了声气。大部分时候,他是个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