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搓着手念叨:“这下可方便了,我家那把镰刀早钝了,改天拿到泰赤乌部便能换。”
都兰站在坡上,看着底下人一边欣喜,一边怀疑这其中会不会还有什麽坑等着他们跳下去,手里的鞭子拿着轻轻晃了晃。
她心里泛起一阵异样,这新政与她三年前大着胆子跟太子提的差不多。
又过了几日,牧仁笑着从泰赤乌部回来,手里拿着新的马鞍和刀具。
他一看见都兰,便忍不住跟她说起市场上的热闹。
“市场上竟然还支起了汉人的医帐,大排了长龙,不过我可不信汉医,就没去看。”
图雅正给其其格梳辫子,闻言笑道:“你是怕丢饭碗吧。”
牧仁嘁了一声:“咱们家光是养牛放羊就够活的了,往後没人找我看病,我乐得清闲。”
他拿着新买回来的物件,感叹道:“不过这汉人做的铁器是真好。”
都兰听着两人说笑,也跟着乐呵起来。
“有汉人的大夫到泰赤乌部了?”
牧仁点点头:“是,帐子外头挂着草药,还有人拿着小本子记东西,说是能免费看病丶给汤药。”
说着,苏赫也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个布包,也是喜气洋洋的。
“嘿!你别说,这新来的巡抚有点东西!”
都兰瞪着眼:“阿爸,你见着他人了?”
苏赫点点头,把布包往矮桌上一方,解开绳结,露出里面两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
“巡抚衙门的人发的。这包是麦种,说是奈寒,咱们楼烦的土地也能种,还教了怎麽耕地丶施肥。另一包是治牛羊疫病的药粉。”
都兰凑过去,拿起那本农耕册子,陌生又熟悉。
牧仁又嘁了一声:“汉人能比我们更了解牛羊疫病该怎麽治?真是送些不值钱的好处过来,还要我们感恩戴德。”
苏赫倒是改观了一些:“至少现在咱们得的都是好处。行了,我得把这些种子给部落里的人发下去。”
都兰指尖抚上册子上画着的犁地的图样,旁边标注着“深耕三寸,留足行距”,连怎麽分辨土壤好坏都写得明明白白,心里那点异样又涌了上来。
不知怎的,她想起从前陈锦时给她抄来的养花手册。
图雅把竈上焖煮着的羊肉端下来,等着一家人都回来。
羊肉的香气漫出去,都兰帮着图雅摆好木碗。
“姑姑,这册子上画的是什麽呀?”其其格凑过来,小手指着册子上的麦种图样,眼睛亮晶晶的。
都兰笑着把她抱到膝上:“是能长出麦子的种子,秋天能磨成粉,给你做甜饼吃。”
其其格欢呼一声。
苏赫送完种子回来,部落里也很少有看中这玩意儿的。
说到底,楼烦人还是以放牧为生。
苏赫在饭桌上坐下,图雅给他端了一碗羊肉,他“啧”了一声,看向都兰:“你方才不是问我,看到他人了没有,我看到了!”
牧仁问:“在哪儿看到的?”
“他今日就在泰赤乌部,看着挺年轻,挺俊的,跟个小白脸儿似的,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冷生生的,不怎麽爱笑。要不是他看起来怪冷的,我还说,叫他晚上来咱们家吃饭呢,嘿嘿。”
说着,苏赫不好意思地捋着下巴笑。
牧仁又嘁了一声:“人家是什麽人物?我说阿爸,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了。”
其其格托腮憧憬:“我也好想看见……也不知道他跟姑父哪个生得好看。”
图雅轻轻戳了戳其其格的脑门:“怎麽跟你姑姑小时候一模一样。”
都兰忙从羊肉碗里擡头,瞪眼,她小时候怎麽了?
图雅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牧仁嘁了一声:“花痴嘛。”
都兰一口羊肉噎在嗓子里。
苏赫把其其格拎到膝上抱着:“下回赶集阿爷带着你一起去,叫你看看那位巡抚大人与谢小将军哪个更俊。”
其其格咯咯直笑。
牧仁道:“别了,阿爸,你干脆下次真的把那位巡抚大人请到咱们家里来吃顿饭得了。”
牧仁这句话显然是在笑他阿爸没有自知之明,苏赫在整个楼烦都是自大得很的。
毡房里哄堂大笑,其其格拍掌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