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个明艳美人呢。”贵妃笑容和善地打量着她,与身旁的嬷嬷似是交换了个眼神,而後掩着绢子轻笑。
“早便听乌姑姑说起过你。今日见你这般知礼,倒是与她话中之人大相径庭。”她笑笑,“看来是乌姑姑有失偏颇了。”
聂相宜不知乌姑姑是她的人,乍听她提起乌姑姑,一时间拿不准她话中何意。
倒是钟灵玉忙笑着帮她打圆场,“娘娘见笑,相宜从小在鄯州长大,对京中礼仪不甚纯熟,是闹了些笑话。”
她命聂相宜免礼回席,像是闲谈家常般,“我听说聂大姑娘此次回京是为议亲,眼下可有定下人家了?”
钟灵玉忙替她回答,“回娘娘,还不曾呢。”
“这话由我来问,原是有些唐突的,只因有一桩缘由在里头。”贵妃弯着眼睛笑了笑,眼神略过谢知,又停在聂相宜面上。
“当年聂姑娘的母亲文安夫人,与故皇後曾是旧友。我听皇上说起,二人闺中玩笑,曾有指腹为婚的约定呢。”
聂相宜听得手中的筷子猛地一抖。
谁?和谁指腹为婚?她怎麽从未曾听过!
这话吓得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忙求助般地看向钟灵玉。
不想贵妃突然说起婚嫁之事,钟灵玉也未曾应付过这般场合,只能思索着先开口替她暂且推辞。
“贵妃娘娘擡爱。只是相宜从小骄纵,活泼好动。怕是会扰了天家清听。”
“就是要活泼些才好呢。”贵妃的笑容意味深长。
说到这里,她又兀的话锋一转,“我也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聂姑娘可不要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本不该与你们这些小辈来说的。”
她语气微微一顿,“只是聂大姑娘率真可爱,连我也喜欢得紧呢。想来与太子是极相配的。”
虽说只是玩笑,可她话中丝毫不掩想要聂相宜嫁与太子的心思。屋内衆人闻言不由得心思各异。
谢知面色冷淡,一言不发,恍若这宴上的热闹都与他无关。只是神色,似乎比平日里更冷了几分。
一旁的钟灵玉微微皱眉,看着聂相宜被吓得目瞪口呆的模样,总是欲言又止。
聂元苇坐在席中无人在意的最末端,听了贵妃这话,不由得捏紧了掌中的酒杯。
若让聂相宜嫁与太子,照她般嚣张跋扈的性子,只怕是要上天。
她眸色微黯了黯,招手吩咐身侧侍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去通知乌姑姑罢……”
聂相宜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腹为婚搞得心不在焉,只看着自己面前的杯盏出神。
她自然不想嫁给她从未见过的太子。
只是皇命不可违,若贵妃真要赐婚,该如何是好啊。
她愁得连面前佳肴也毫无胃口,只一口将杯中酒酿一饮而尽。
宫婢适时为她斟满酒盏。
宫中的蔷薇酿极是好喝,清甜甘美,一闻便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只是这酒似乎後劲大了些,聂相宜方才几杯下肚,便只觉浑身燥热起来,脸颊绯红一团,如同云霞一般。
“你怎得醉得这般厉害?”钟灵玉被她这幅醉意迷蒙的模样吓了一跳。
贵妃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由得笑笑,“聂姑娘不胜酒力呢。”
说着便招来宫婢,“且扶聂姑娘前去休息片刻吧。”
聂相宜起身告退,只觉脚步虚浮,整个人如同踩在云朵上一般,轻飘飘的。浑身却热烫得厉害,连呼吸都快要将自己烧着一般灼热。
聂元苇看着任由宫婢扶着她出了清宴舫,嘴边忽地扬起一丝轻笑。
“聂姑娘,最近的暖阁在月华门附近,奴婢扶您过去。”
聂相宜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茫然地点了点头。
起初她还能自己走路,後来不知为何,只觉连腿也软得厉害,只能倚在宫婢身上,借力而行。
“还没到吗?怎得这麽远?”她含糊不清地抱怨,声音带着甜软的鼻音。
宫婢只回:“就快过月华门了。”
夜幕沉沉,一清瘦男子自月华门前而过。已是盛春,他却不似旁人一般着轻薄春衫,反倒是穿着稍显沉闷的厚锦。
月光之下,他的皮肤露出一种近乎苍白的透明之色来,连唇上也并无太多血色。如同一只夜行的鬼,脚步都是那般的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