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诸多议论,有一搭没一搭地传进聂相宜的耳朵中。
她素来是个张扬性子,听得这般对她品头论足,不由得冷笑一声。
“原来这京中雅集,与街头菜市也没什麽分别。这般议论纷纷,我道是哪里的村头嬷嬷摆闲话儿呢。”
她的声音灵动又轻快,即使这般嘲讽之语,也被她说得俏皮活泼,倒像是玩笑一二。
说着她便掩嘴吃笑起来,丝毫不掩语气中的轻蔑之意。
倒显得愈发恶劣了。
诸人见她话语讥讽,不由得变了脸色。
聂元苇脸色亦微微一变,于是温和笑着出来打圆场,“长姐莫气。诸位姑娘不过是看着长姐面生,这才多说了两句,并没有其他意思。”
她这话倒是让裴琅轻笑,意有所指道:“可不是。我们向来只听说元苇是聂家大姑娘,怎得冷不防的,又来一个聂大姑娘,倒叫我们不敢认了。”
聂相宜何尝听不出来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不由得也跟她较上了劲。
“你们自是不知,我乃是永宜侯府的元配嫡出呢,只是一直不在京城生活罢了。”
她扬着下巴睨了裴琅与聂元苇一眼,鼻尖轻哼,十足的高傲与骄矜,像只昂首挺胸的小猫。
“当年我母亲还在时,二姑娘的母亲不过也是区区侧室罢了。”
向来自家姐妹,皆有亲昵小字相称。她眼下一口一个二姑娘,又这般当衆指出聂元苇母亲继室的身世,无异于落她的面子。
聂元苇端庄温柔的脸上兀的一僵,她微微垂着头,拿绢子掩去方才的尴尬。
聂相宜亦懒得与她们多费口舌。
她自鄯州初回京城,对这些世家贵女皆不熟悉。只有这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钟灵玉是她的表姐,与她十分相熟。
只是前院来了贵客,表姐不得已前去相陪,这才独留她一个人。
今日在表姐府上,总不能给她平添了麻烦。
于是聂相宜便自顾自地起身,行至远处水榭边上,从旁逸斜枝的桃枝中攀下一只来,捏在手中赏玩,不再理会衆人。
如今正是春木载荣之景,见那花瓣艳丽,便有三两贵女携手起身至水榭边,仰头观赏那桃花簇簇。
“聂大姑娘今日这衣衫的颜色倒是和这桃花相称呢。”
她有心远离,偏有人不放过她,又上下打量起她的衣着来。
这话虽是好话,却总让人听出几分阴阳怪气之意来。
她今日着一身桃粉色洒金褶襕裙,衬得她纤秾合度,肤如凝脂,如同桃花灼灼。恰她又攀一枝桃花在手,更是相得益彰,恍若画中之仙。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并不觉有任何不妥。
一旁的裴琅闻言,便顺着那姑娘话头轻嗤了一声,“不过是俗人配俗花罢了,平白坏了这水榭雅致。”
她步履珊珊走近聂相宜,看了一眼那桃花,掩着唇吃笑起来,“聂大姑娘这身桃红艳色,像是乡下姑娘赶大集来了。”
语带嘲讽,神情轻蔑。
将她方才对她们“乡下嬷嬷”的嘲讽还了回去。
这话说完,周围姑娘们不由得纷纷掩着嘴笑了起来。
就连聂元苇也不由得轻扬了扬唇角,只是似乎又觉不妥,又掩着绢子轻遮了遮。
“你倒是雅!”聂相宜反唇相讥。
她本就被外祖纵得娇蛮任性,如今无缘无故受人一番排揎,三番两次不肯放过,她哪里肯吃这个哑巴亏。
她捏着手中的桃花,半眯着眼眸,用一贯骄矜的眼神上下打量裴琅一眼,轻嗤一声。
“一身寡淡,像是家有白事服丧去了!”
京中清贵世家想来追捧清丽婉约之美,不喜艳丽鲜妍的颜色。
在场诸位贵女,为求天碧罗衣拂地垂的清雅,大多着月白浅碧一类清淡雅致的颜色,以就连头面首饰,也多以青玉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