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相宜只是沉沉地闭着双眼,靠着车壁的边缘,恍若未闻。
马车狭窄的空间内,二人像是隔着一条银河。
待得到了府邸,已是深夜。
皇帝惊闻太子因逆党受伤颇重,不顾夜深露重,宣谢知入宫觐见。
他看了一眼聂相宜木然的神色,似是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来不及说些什麽,转身入了宫。
聂相宜转头回了对面自己的院子。
自她嫁给谢知之後,这边的院子便疏于打理了。
就在不久之前,外祖还在院中晨起练枪,在屋檐下喝茶观鹤。那对白鹤是延年益寿的兆头,可外祖却就这样没了。
聂相宜吸了吸鼻子,只觉眼眶发酸。初冬的天已然很冷了,冷得她不知该怎麽办才好。
她缩进被窝,整个人蜷成一团,也不觉得暖和。她冷得流了泪,顺着鼻尖落到枕衾之上,洇开一团泪痕。
她不知道她为何而哭,她只是觉得,她有些想母亲,也有些想外祖。
她什麽都没了。
聂相宜不知自己是怎样睡着的,这一觉仿佛睡得很沉,又仿佛并未睡着。醒来时脑中一片茫然地空,看着窗外的人影怔怔地出神。
“夫人,是殿下。”
含絮小声地提醒,“昨夜殿下回来时已是深夜了。听说夫人回了这边院子,便过来了。只是怕惊了夫人休息,殿下一直在门外等着,直到现在。”
“嗯……”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风寒的症状。她像是自嘲地笑笑,“他何必如此。”
谢知听到屋内有隐约的动静传来。他在门外站了半夜,夜里锦衾摩挲,她总是翻身,睡得极不安稳。
是他没保护好她。
聂相宜起床拉开了门,果然在门外看见了谢知。他永远都是那般如竹似玉的模样,即使整夜未眠,也脊背挺直,只有眼下一点乌青而已。
对比起来,她到更像那个整夜未眠的人。
“阿兕。”谢知开口,声音干哑,“我们回家。”
聂相宜似乎没有力气与他多说些什麽,并不看他,只默然与他回了对面宅邸。
“昨日你听见的那些……”谢知抿着唇开口,“并非是我真意。”
“殿下想说什麽?”聂相宜这才擡头,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殿下是想说,那些话只是逢场作戏之语,还是太子的刻意构陷?”
她这般直接明晰,倒叫谢知不知该说什麽好了。
“我曾真心想要帮助殿下,哪怕是借外祖的势。可若是真心被利用,那便是我对不起外祖。”
聂相宜轻摇着头,“殿下,我是个蠢笨之人,局势复杂,我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也不想去分清了。”
话已至此,亦不必多言。
谢知神色逐渐冷了下去。
神策司还有公务要忙。他并未再说其他,离开的时候,只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会保护好你的。”
聂相宜擡头,竟在他一向清冷漠然的眼中,看到了近乎偏执的情绪。
直到他离开,聂相宜才明白他口中的保护是为何意——凌竹又守在了门口。
“含絮,取纸笔来。”她吩咐含絮。
“凌竹大人,请将此务必交于殿下手中!”她将手中信封交到凌竹手中,语气郑重,在凌竹无奈的目光中支开了他。
而後她转身,毫不回头地坐上了离京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