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露出几近慑人的光。若非他身体不好,他又怎会成日像个怕被摔碎的琉璃瓶般只能呆在东宫!若非他身体不好,神策司又怎会容得谢知插手!
可他亦知,他也是因为身体不好,让父皇总能想起因生他难産的故皇後,这才有诸多偏爱!
成也因此!败也因此!
可偏只有他身体不好!
谢知不再去看他的目光,转身出了东宫。他低声吩咐凌竹,“盯紧东宫。”
“是。”凌竹应道,“殿下觉得,夫人是被带回了东宫?”
谢知摇头,“还有其他人在。”
莫九臂上的伤几乎到了血肉模糊的地步,绝不是聂相宜或是阳秋造成的。
他语气一滞,又吩咐凌竹,“你去查查,当年故皇後还有哪些旧识。”
那样又宽又深的伤口,难免让他想起一种武器——那柄三环大刀。上次他们掳走聂相宜之後的态度便很奇怪,这次,会是他们帮了她吗?
谢知知道,那日他们口中的血祭挽月,一定会藏着什麽秘密。
“另外,全城搜捕逆党!他们一定还未出城。”
“咚咚咚!”
已是聂相宜离开的第三天,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她心中顿时一紧。她给含絮递了个神色,便听得含絮问道:“是谁?”
“还能有谁!”
不耐烦的声音忽地传来,叫聂相宜与含絮都愣了片刻,“怎得是个女的?”
“等等?我怎得听得这声音这般耳熟?”聂相宜皱了皱眉,“怎麽……像是裴琅?”
那日她被太子的人追至巷中,阳秋寡不敌衆拦无可拦,本差点被那群暗卫带走。谁知一柄三环大刀从天而降,顿时与那些暗卫缠斗起来。
聂相宜一眼便认出,那些人正是当日掳走她的逆党。
她来不及想其他,趁着这些人被拖住,在阳秋的护送下到了流云观。
这是曾经幼时母亲夏日带她来住过的地方,裴珏一开始,正是想带她来此。
院落不大,却早已被收拾得整洁。木门被拉开一条小缝,容裴琅一人进来,“怎得是你?”
“你以为我想来?”裴琅有些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兄长被殿下盯着,不能亲自过来。只叫我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聂相宜不知该回些什麽,嘟哝了一声,“哦……挺好的……”
裴琅见她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你一天在想些什麽!一开始闹着非三殿下不嫁,如今嫁了,又闹着要跑!白惹出这麽多风波来。”
她哼了一声,“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换我嫁。”
聂相宜因她这话生出些微妙的恼意,梗着脖子嘴硬道:“那你去嫁好了!反正我也打算与殿下和离了!”
“你当皇室姻亲是什麽?儿戏麽?”裴琅被她这话噎了一下,没好气道,“殿下如今找你闹得满城风雨,若非祖父在这流云观修行,只怕也要被他翻个底朝天。连兄长也这样不计後果地帮你。真不知你给他们下了什麽迷魂药!”
说着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兄长平日不便前来隔壁便是祖父的院子。你若有事,便去那边找裴家的家仆,自会有人告知兄长。”
聂相宜看了她一眼,“多谢。”
至此,她在这方载满回忆的小院安稳住下。
她记得暑气将至的时候,母亲每年都会带她到这里小住。晨间踩露,夜晚观月,母亲总是坐在院中,执一卷书看。
对面院中偶有琴声传来,她那时好奇,便会爬上墙头去看。她便是在那时,遇见的裴珏。
老裴大人在此清修数年,裴珏便是来陪他的。
裴珏看似是个温和乖巧的孩子,实则会带着她草中捉蛐蛐,树上摘果子。偶尔还会跟她一起爬上院墙,说要看看这里的风景是不是更好。
只是夏日美好,眼下却已是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