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纱悬垂在右耳廓,一双眼清透得犹如破晓时分的一星朝露,她囿于风月之地十馀载,却不染风尘,单就一身青裙素衣已足以雕饰乔眉的清丽,她怀抱一架精工纤巧的箜篌,见是祝好,她眉心微动,而後,乔眉深深拜下,“祝姑娘。”
祝好蹙眉,将她扶起的同时,紧盯她怀里的箜篌。
乔眉轻抚箜篌,声如蚊蚋,“我……已将养调息好些日,应当有法儿弹上半曲。”
祝好沉默须臾,掌心覆上乔眉环着箜篌的手,“乔姑娘,我想听一整首,待乔姑娘伤愈,届时,到祝宅寻我可好?你家阿娘积欠我不少债呢,请她的爱女为我弹弹小曲,解解闷儿,合该依允罢?”
言尽,她拈起乔眉垂落的面纱,将其定在左耳廓上,再度将一张绝俗明丽的面容掩于轻纱之下,“乔姑娘,你身居之地,是母亲的衣楼,并非花楼,此地无须曲乐,只需你母亲的行商之道,与安她心的女儿。”
她完全可以凭着鲜为人知的真容,在外乡好生过活,想来,此景亦是其母之愿。
乔眉的双眼隐现水雾,“祝姑娘是我与母亲的恩人。”
数年来,她一直藏匿在假面下安生,乔眉从未觉着以真容揽客是为自贱,反之,她是想将这容貌发挥至最大效用,她不甘一钱不值地绽露在万目睽睽之下,何为效用?好比今日,她若以真容弹丝品竹,想来,能为祝姑娘与母亲招徕不少客人。
乔眉清楚母亲必会横拦竖挡,因此,她处处隐瞒,却在这头撞上祝好。
祝好擡擡下颌,意指此楼,“你母亲,何尝不是救了我呢?”
再则,若论恩人,当属宋携青才是。
……
时至薄暮,祝好两手撑着下颌,打量身前金簪月裳的小女郎。
祝好温言笑道:“午时,琼衣楼忽然冒出好些贵游子弟置衣,我探问方知,原是玉娘子从中相帮。”
玉沙顿觉好笑,这算什麽搭帮?无非她随口提及对楼衣坊新售的式样招喜罢了,一群受亲族荫庇,空有一二臭钱的男人为讨她欢心直奔琼衣坊,毕竟,倘若只需一件衣裙遂可赢得美人倾心,比起一掷千金,甭提多麽值当了!玉沙嗤之以鼻,这些个男人,终其一生,也就却步于此了。
“今日何故不见祝公子?”
祝好茫然片刻,方才参悟玉沙指得是何人,她的神态渐渐变得不自然,莫非……宋携青干了什麽惹人痛厌的事?
“他啊……妙理今日不是去衣坊搭手麽?是以,我只好托堂哥出门采买,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祝好探问:“你寻他……所为何事?”
玉沙不以为意,“哦,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
闻言,祝好缓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一字一句,却教她心曲百转千回。
“游神之日,祝公子可回乡了?我想请他一道逛游,陈妈妈那日许了我半日假。”
她吃不准那日在廊道里啐骂此人可曾被他听见,她一向恩怨分明,自得寻他道清。
玉沙续道:“他若不得闲便罢,还望祝娘子代为转述,今日我便先回了。”
祝好点点头,她笑貌生硬地将玉沙送至大门,待人离去,祝好甫一转身,便撞上自廊庑经过的宋携青。
她双唇翕张,“宋携青。”
极小极小的一声,却一字不差地钻入他的耳内,宋携青的眼陷在她身上,祝好嗫嚅半晌,憋出两字:“无事。”
莫名其妙地,她有了私心。
眼见宋携青即将拐入垂花门,她高声喊道:“宋琅!”
他驻足,攒眉回望几尺外神色复杂的小娘子,祝好身上已经换成一件碧色玉纱裙,她髻式简单,绸带翩翩,显得灵动非常。
他多看了两眼。
“我……有话想同你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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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抱一丝,来晚了T_T
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