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痛殴怎麽不咬死是他百年後的妻了?……
梅怜君稍稍侧身,朝宋携青身後的祝好微微一笑,“你识得我?”
祝好也不知怎的,分明是初见,可她竟唤出了她的名儿,如今见她应下此名,祝好心中更是觉着惊奇,转念一想,近来的种种际遇皆如幻梦,不过……百年之後,她甚至将绣球抛到神像上,与神祇结下姻缘,如此想来,眼前的奇事倒也不足为怪了。
她正欲开腔,宋携青已抢先代答:“来前我曾与祝姑娘提及郡主。”
“噢。”梅怜君意味不明地一颔首,提及归提及,然二人并不熟稔,断没有一见面便称呼小字的道理。
梅怜君正眼端量祝好,继而转眼一觑宋携青,素来清心寡欲的帝师身侧忽然跟着个姑娘,确是桩新鲜事,眼前的小娘子生得月眉星眼,花容玉貌,倒是教她无端生出几分喜爱,恍若隔世故人,教人搁不住瞧一眼再瞧一眼。
三人围坐厅前,梅怜君见宋携青并无屏退祝好之意,当是“自己人”,再且,眼下尚未议事……小娘子瞧着可人,稍候再遣退也不迟?
思及此,梅怜君将手中摩挲已久的信笺甩至宋携青近前,信上火漆已落,显然已有人过目。
他不多问,径自拆开封笺。
期间,宋携青的馀光掠过一侧的祝好,却见此人竟难得安分,不是凝神细观对坐的梅怜君,便是望着满园萧瑟的景致不知在想些什麽,全然不见偷窥信件的意图,不似她平日小牛犊似的冲劲。
二人的视线不经意间相触,祝好看懂了,他定是在诧异她此刻的“安分守规”。
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在宋丶梅二人未开口表态前,她的确不宜擅自窥信。
听闻是云葳郡主驾临,到底是个皇亲国戚,饶是宋府素来不拘礼数,眼下也不免奉上两盏上好的松山银针,配着一碟精巧的茶点。
宋携青别有深意地一扫奉茶的侍从,惊得其人慌忙垂首,溜得赛似脱兔。
他一手仍执书信,另手却自然而然地将茶盏推至祝好案前。
只听一声脆响,原是梅怜君移来的茶盏与宋携青的撞上一处。
两盏松山银针同时搁在祝好面前。
所幸一溜烟退下的侍从去而复返,手上端着新沏的松山银针,宋丶梅二人方才各自收回茶盏。
宋携青阅信极快,数十张密密匝匝的小字不过一刻便已览尽,祝好见他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眉宇间凝着冷霜,神色愈渐凝重。
梅怜君略一沉吟:“冒昧一问,不知姑娘与宋大人是何关系?”
祝好想也不想:“借住关系。”
宋携青蓦地侧首看她,这会儿怎麽不咬死是他百年後的妻了?
梅怜君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最後落在宋携青身上,他会意,只淡淡“嗯”一声。
她微微挑眉,只是借住的关系?
暗自揣度罢,梅怜君正色端坐,只得对祝好道:“原以为姑娘是此宅的女主人,既非如此,还请姑娘暂且回避,我与宋大人尚有要事相商。”
祝好不慌不忙地啜着松山银针,赞声“好茶”,又顺手拈起两块酥点,方才施施然离去。
横竖待他们议完事,自可逮着宋携青问个明白……若眼下杵在这儿,反倒碍事。
待倩影隐入回廊,梅怜君意味深长地睨了宋携青一眼,若在平日,她定要好生打趣一番,毕竟头回见宋琅身边带着个姑娘,只是今日事急,只得暂且按下。
梅怜君尚未出声,宋携青已先一步道:“郡主节哀。”
话虽如此,他面上倒不见半分哀色,撑花之死已是定局,是以,宋携青直入正题道:“昔年曾在遂平公主处听闻,陛下年少时因公主所赠的鲜虾饺子浑身起疹,数日不消。”
“至于兰元……”他想起远在齐地的一人,此人或可一问,又或许,正中对方精心编织的罗网也未可知。
宋携青咂摸信上所书,若真是如此,瀛朝行将掀天揭地。
……
瀛宫,帝王寝殿。
烛明如昼,绣金悬玉的重帘有一侍从躬身退出,捧着的托盘上只馀一副剔净的鱼骨,不多时,一碟晶莹的玉饺奉入帘内,薄如蝉翼的皮儿裹着鲜虾嫩鱼。
江稚气虚虚地倚在锦衾软榻,一侧的宫娥手执象牙箸,慎之又慎地喂下几只玉饺,少年帝王问:“人,寻得了?”
帘外的宦官扑身跪地,额直抵玉砖,“回陛下……尚未……”
“废物!”江稚暴起,扬手将玉饺连盘砸向宫娥,“死要见尸!”
因动作之大,牵扯身下一阵剧痛,江稚两腿一僵,咬紧牙根。
白瓷碟碎作一地残片,宫娥战战兢兢地跪在碎瓷之上,膝处洇出血迹,江稚阴笑道:“老师可曾来过?”
宦官额上沁出一层冷汗,帝王与帝师的关系很是微妙,貌似亲近又似疏离,他一时拿不准帝王的蕴意,只好将宋携青当日的所言所行丶连同去向也一一禀明了。
“废物!你被他炸了!朕就养了你们一群酒囊饭袋?”帘内静默一瞬,江稚轻飘飘吐出几字:“拖出去,仗毙。”
为首的宦官不论如何告饶,飞龙卫只顾驾着其人隐没在金漆廊柱间,一声声凄厉的嘶嚎刺破长夜。
烛影摇红,忽明忽暗,随着偏隅一支火烛无风自熄,殿外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老师曾劝朕少杀孽。”织金帘幔游来少年帝王的长叹,“你们只是个没了根的丧犬,原也不值得朕动怒,老师才兼万万,丧犬如何与之匹敌?”
“得了,朕今日开恩,且留他一命。”
恰在此时,见一飞龙卫入殿复命,他单膝及地,禀道:“陛下,人已气绝。”
帘幔轻晃,传出低哑的怪笑,“朕开恩饶他一命,奈何他没这个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