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可她的家中却仿佛无事发生,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人一般。
她从小到大,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轻视?
就算她真的为了自己而去害沈芜瑜又如何呢?她只是过得太苦了,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周临锦想起她曾经说过的,沈家大娘被许给一个富商做填房,如今看来,这应该就是她身上差点发生的事。
一个连死都不被人在乎的人,她做下错事也是情有可原。
哪怕千夫所指,但至少他一定要包容她。
当时她听见他放弃她的那一刻,她该有多绝望?
直到她死,是不是都……
他永远都没有後悔的机会了。
周临锦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国公府的,等他恍惚中反应过来,窗外雨声霖铃,人已经在寝房内了。
是他这几日都未曾再踏入过的寝房,他和沈莲岫曾经的居所。
自从她离开诚国公府,他就从这里搬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只知道不想看见任何留有她痕迹的一切。
床榻边还挂着水红色的床帐,里面被褥整整齐齐,周临锦从未见过,此时只觉得床帐那一抹红色刺眼。
他走过去,手抚摸过里头叠着的被褥,熟悉的触感便传来。
就在前些时日,他还与沈莲岫一同窝在这张床上。
如今东西还没来得及处理,人却已经不在了。
他多像她一会儿就能出现在这里,就像从前无数次一样。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周临锦的心一震,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祈愿成真了。
“阿弟,是我。”是周仪韶的声音。
周临锦没有说话,周仪韶便直接推门进来。
她看见周临锦站在床边,便走过来,轻叹一声。
周临锦送沈芜瑜回沈家,并且在沈家闹了一场的事情,诚国公府这边也已经知道了,周仪韶没有再说周临锦什麽,总之一切已经木已成舟。
她手上拿了一样东西,此刻递给周临锦,周临锦没有接过去,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根本没有多大兴趣。
周仪韶道:“拿着吧,她没留下什麽东西,这本册子是她的笔记,给你治眼睛用的,当时她……没有带走。”
闻言,周临锦这才木木地拿过来,也并没有翻看。
“她走前,有没有说什麽?”周临锦的声音像是浮着,又像是在压抑着什麽。
周仪韶想了半晌,才狠心说道:“我问过她,她说没什麽要对你说的,只收了一对我送给她的玉镯,她当时是戴在手上的,我看她没什麽好东西,这样也算是走得体面一些。”
周临锦听後点了点头,竟说道:“多谢。”
“你给她的钱,她只拿了一点点,後来我也发现被她偷偷扔在了墙根处,我之前已经收起来给娄嬷嬷了,并没有与你说。”
周临锦没有说话。
周仪韶原本也有一些话不吐不快,但此刻看了他的模样,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只是又叹息道:“阿弟,你不该这样武断,你既没有给她留馀地,也没有给自己留馀地。”
周临锦的头又开始痛起来,像是有人拿刀从里至外地斫着,他苍白着脸看了周仪韶一眼,没有说话。
周仪韶眼看着他一张脸和纸一样白,也不由心惊。
“如今也没什麽好说的了,人都已经没了,”周仪韶想扶周临锦坐到床上去,却不想被他轻轻推开,“阿弟,你要想开……”
“是我害死她的,如果不是我赶她走,她也不会被沈家送到乡下去,我明明可以想到沈家对她那麽差,我却一意孤行,她根本没有欠我的,我为何要那样对她?”
周临锦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头低低地垂着,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
周仪韶想着他眼疾刚好,害怕他出事,连忙蹲下身子抱住他,想安慰他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麽,毕竟周临锦不是没有错,他甚至确实是错的厉害,即便是她的弟弟,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让一切都过去吧。
她只能像安抚小孩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周临锦的背,感觉到他的背部绷得紧紧的,并且不住地颤抖着。
“阿姐,我该死……”
周仪韶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却听见周临锦抽泣起来,在周仪韶的印象中,因为周昌不喜欢周临锦舞文弄墨,便时常教训他,周临锦因不想让周昌看轻,所以从四五岁上便不曾哭过了。
这麽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哭。
周仪韶怔怔地望着周临锦,继而又听着他哭出声,仿佛回到极为年幼的时候一般。
窗外的雨势愈发铺天盖地而来,很快便将他的哭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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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更在晚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