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只觉像有刀在腹中搅动,似要把她的骨头都拆散了
她的力气早已耗尽,攥着嬷嬷的手渐渐松了劲。
黑暗如浓雾般漫上来,她恍惚中想用力,却发现自己全身轻飘飘地。
就在她即将坠入无尽黑暗的刹那,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想死!”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没那麽容易!”
她艰难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玄甲未卸,眉目如刀,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你和我的约定还未兑现!你的人,你的债,包括这孩子,都由不得你作主!”
温凝瞳孔骤缩,尚未回神,喉间便被灌入一口辛辣的参汤。
“姑娘,快喝下去,喝下去就有力气了!”
无数念头在脑子里乱撞,却被更凶的阵痛打断。
她梗着脖子将口中的参汤咽了下去,然後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的滋味。
视线里终于映出嬷嬷惊喜的脸。
她跟着嬷嬷的口令再次攒劲,“对,一二三,用力!深呼吸,再用力……”
终于,温凝感到身体最後一丝力气被抽走,肚子像是一下子被掏空。
“哇!哇——”
婴儿嘹亮的啼哭刺破雪夜,与惊天动地的爆竹交织在一起。
她脱力地倒回枕上,视线模糊间,看到嬷嬷染血的双手高高举起那个浑身通红的小生命。
“生了!”
“是个男孩!”
季香兰再一次端着热水冲进屋里,见着嬷嬷正用干净布巾裹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孩。
“哎哟!生啦!可算生啦!”
季香兰乐得直拍大腿,“我给母羊接过生,也给母猪接过生,今儿个倒是头一回伺候人生孩子嘞!”
说着就要去捏捏孩子的小脸蛋,却被薛嬷嬷一巴掌拍开。
“你当是逗小猪崽呢!”嬷嬷瞪她,却掩不住嘴角的笑。
季香兰也不恼,赶紧帮着拾掇满地染血的布巾。
温凝真的不敢想象,若是身边没有人,恐怕自己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她的唇瓣微微颤动,想要向眼前忙碌的两人道声谢。
却发现喉咙里只馀气若游丝的气息,连说半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薛嬷嬷看出她挣扎着要开口的意图,忙柔声道:“姑娘有什麽话明日再说,现在只管歇着,一切有我呢。”
温凝这才乖顺地合上眼睫,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懈下来,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困意来得又急又沉,她再无力去思索方才那似真似幻的男子声音,只当是疼痛至极时的一场噩梦。
……
也不知睡了几个时辰,远处的爆竹声还未歇尽,温凝便被一阵嘹亮的啼哭惊醒,又急又凶,像只暴躁的小兽在抗议。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浑身酸痛得像是被车轮碾过。
直到那哭声又一次响起。
近在咫尺。
温凝怔了怔,这才猛然想起,昨日,她生了孩子!
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个人!
昨日生孩子的剧痛丶血腥丶混乱,都像是一声梦,唯独眼前这个鲜活的小生命,真实得让她指尖发颤。
她望着襁褓里小小的婴孩,他闭着张着嘴四处试探,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哼唧声。
纵使她是头一次养育孩子,也知道这小家夥八成是饿了。
她懂医术,知道自己经历难産丶失血过多,本身又气血亏虚,怕是要两到三日才会有奶水。
“嬷嬷,他怕不是饿了,可我现在好似还不能喂他。”温凝有些无措,胸口的衣襟被她攥得发皱,连一丝发胀的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