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山路缓行,帝国初燃
青水沟的矿终于拿下了。
签约那天,岳剑亲自带队赶往矿区镇政府。赵老板站在会场角落,表情僵硬又强撑笑容;“地鼠刘总”则在岳剑身後悄悄退场,一言不发。
这不是力的较量,而是岳剑用智慧和耐心织成无形的棋局,棋子落定时,胜利悄然收官。
矿权落地的那一刻,岳剑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本地权力白名单上。他从“地方资源掮客”转正为“准国资合作人”,不再只是那个倒卖废钢的暴发户,而是被官方认可丶社会默认的新资本力量。
这年他不过三十出头,脸上的青春痕迹被风沙丶酒精与野心磨得干净利落。他早就开始布局,要将这块矿变成自己的“帝国腹地”。
“岳总,接下来准备建洗选厂吗?”有人问。
岳剑淡淡一笑:“不建厂,就只能等着别人收矿石;建厂,才能做上游的头儿。你说呢?”
贾小七兴奋地搓手:“哥,我去盯建设线?”
岳剑点头,语气冷静如水:“你去守下线,我来冲上面。”
“上面”指的是运输丶仓储丶审批丶金融授信丶甚至地方税务策略。
矿权拿到一周内,他约了银行丶请了规划公司丶立项批文火速盖章,他像一台高压蒸汽机,不停向前——没人知道他每天只睡三小时,胃口也常常失控,甚至偶尔会呕血。
好久没看见儿子的康如清,总算抓住了极少共同在桌上吃饭的机会,她把碗往岳剑那边推了推:“你爸当年进厂,也是从车间一点点熬出来的。日子啊,得自己扛。”
岳剑喝汤的勺子停在碗边,擡头,神色平静:“你终于看到我的好了。”
这句话,让康如清嘴角动了动,低头夹了块鸡肉到他碗里。
她明白,儿子已经不再需要她保护;她所能做的,只是别成为他的阻碍。
钱勇袭击事件後,归心在单位申请了调岗,调至市文化馆下属音乐创作室。每天与乐器为伴,策划演出丶编排曲目丶参与剧团排练。音符代替情绪,旋律过滤创伤,未来正悄然生长,生活开始回归到她最熟悉的节奏。演出少了,人也轻松了,她又有时间去静吧弹琴了。
归心的步履也找到了岳剑的节奏,从此她的心里,有了牵挂。她将目光投向并肩的背影,那是她光阴里的静好。
一天上午,归心没有去文化馆,而是打了个车去了妇幼医院。
挂的是普通妇科号,她坐在候诊区,一边翻着旧杂志,一边盯着上面的字发呆。医院的空气里,总有一股消毒水和人类命运交错的味道,让人既想逃跑,又无法离开。
“归心?”
是熟悉的声音。她擡头,是同事小梁,怀里抱着刚做完B超的孕检单。
“你来……复查?”
归心笑笑:“例行检查。”
那天她做了激素六项丶排卵监测丶基础体温登记,医生说她身体没问题,心理准备好就可以备孕。
她手握着那张写着“功能正常丶建议顺其自然”的报告单走出诊室,感觉阳光格外刺眼,仿佛命运的路牌正在她头顶高高举起。
她想把决定告诉母亲,毕竟医院工作的她,会给自己一些专业性的指导,如果让婆婆指导总会有些尴尬。
回到家,门开得出奇地快,归心刚擡手准备按门铃,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母亲,头发扎得一丝不乱,穿着灰蓝色的家居服,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怎麽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还没煮饭呢。”
归心脱下外套挂在门後:“不是怕你提前准备太隆重嘛。”
她语气带笑,眼睛却往屋里扫。餐桌上空空的,哥哥不在,父亲也不在。但是只要妈妈在,家里总像被打扫过一遍又一遍,干净的有点过分。
“爸呢?”“出去了。”母亲随口答道,“下午,他说有事儿,可能要晚点回来。”
“哥去哪了?”
“哦——你哥这几天出差了,要做个调研。”
“他不是刚出差回来没几天吗?”归心皱眉,“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母亲顿了顿,语气转轻:“你知道的,你哥的工作,有时候是比较忙。”她走进厨房,“你别问了,洗个手吃饭吧。”
归心盯着厨房门口的布帘发了两秒呆,然後转身进了爸妈的房间。
桌上那支老台灯还是她高中时用的,灯罩发黄,角落落了灰。书桌上放着一本旧《新华字典》,旁边还压着哥哥的笔记本。她走过去翻开,一张纸从中间滑落。
是一张商铺租赁申请表,上面写着“语言服务公司”。承租人一栏是归尘的名字,落款日期是两个月前。她手指一紧,纸边抖了抖。
厨房传来油烟机工作的嗡嗡声,她把纸重新夹回笔记本,收好,才慢慢走出去。
母亲正端出最後一碗蛋羹,沈青禾安静地坐在一边,穿着浅灰色毛衣,头发束得利落,眼神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