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秒回:“你这个风格……你确定不是在拍《她和她的安静生活》?”
归心盯着那束花出神,发了五个字:
“她活下来了。”
林夕发来一个拥抱的表情,又补了一句:“我真替你高兴。你走出来了。”
归心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过了很久,才轻轻敲下去:“不只是走出来。我准备……走下去。”
她看着安静下来的手机屏幕,像是在确认:那句话,是写给谁的。
也许是写给夜色,也许是写给时间。
夜深人静,她听见女儿在屋里喊:“妈妈,蚊子咬我啦。”
她笑着回身走进屋子。她不再停留在窗前,不再凝望过去。她还有生活要过,还有女儿要陪伴,还有属于她自己的下一个十年。
她打开卧室的灯,灯光洒在女儿的发梢上,柔软如初。
归心拉过窗帘,把黑夜挡在窗外。
她把岳剑的照片收进了一个箱子,箱子被放进储藏间。
她仍记得他温热的手掌,记得他耳朵上那颗痦子,也记得他最後一次回头望着她时的那个眼神——带着歉意,也带着一丝决绝。她曾恨过他的离开,也恨过命运的不公。
但如今她知道:他已经留在了她和女儿的血液里,不必时时追问。
可没人知道,为了让这场命运翻篇,她已经付出整整十年。十年去藏起岳剑的过去,十年去安排女儿的明天。
她终于可以告诉这个城市——归心来了,不是别人的妻子,不再是流言中的影子。
那晚归心睡得并不安稳。
新房间里还残留着搬家工人遗落的气味,窗外有陌生城市的风吹过树叶。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见一阵水声,清冽,像海面轻轻掠过的摩托艇尾浪。
她站在岸边,而海面上,岳剑正骑着一辆老旧的摩托艇向她驶来。风把他外套掀得猎猎作响,他嘴角咬着根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却眼神清亮的模样。
他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转头朝她笑,说:
“你再等等,很快就好了。”她一瞬间认出这个画面,不知为何,眼眶发热,却没有哭。
她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阳光很强,从他背後照过来,把他的轮廓晕成一层发光的剪影。岸边是一片她从未去过的城市楼影,静谧丶干净,没有人。
岳剑手指一个方向,说:“你和孩子,往那边走。”
下一刻,风突然停了,梦像被人轻轻按下的琴键,滑进了澄夜。
她睁开眼时,天才微亮。窗帘缝隙透出一线晨光,像远处有人替她拉开了新一天。
她忽然觉得,这句话不是梦。
早上六点半,她准时醒来。
她习惯性地绕过熟睡的岳岭,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烧水,她给女儿做早餐,准备书包,把夜晚的沉默和梦慢慢收起。
她用粗盐刷锅底,熬绿豆汤降火,也没忘了给阳台的绿萝换水。
这些细微的动作像一根根线,把她缝进这座城市的日常,也缝住了自己被撕裂多年的缝隙。
阳台的风吹进来,带着陌生城市清晨特有的湿润。她站在窗边望了一会儿,看天边的云层被一点一点染亮,像人生被慢慢推开的帷幕。
岳岭也为新的一天收拾停当,她穿着新校服,把新书包倚放在门口,脸上有种克制又掩不住的雀跃,站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了。
归心握着钥匙说:“走吧。”
她们早已走出了那段日子——为了省五毛钱车费,在雨雪里走上半个小时的回家路。
现在,归心开着岳剑留下的那辆老捷达,白色,车漆已有些斑驳,但每次打火都很听话。发动机的声音虽然有点沙哑,每次转弯时还会咯噔一响,像喉咙里的老痰。但归心从未抱怨过,开着它把岳剑的一部分也带进了生活里。
因为这辆车像一段延续下来的旧日时光,每一道划痕丶每一处斑驳,似乎都藏着岳剑留下的温度,是他留下的小声叮咛,轻轻陪在她们身侧。
车刚驶出小区,朝阳就在前方破云而出。
金色的光洒在车头,引擎轻轻的轰鸣声,是这个城市在轻声欢迎她们的到来。归心握着方向盘,目光沉静而明亮,而副驾上的岳岭低头翻看课表,丝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
这是她们的全新朝阳。
没有过去的流言,没有命运的绳索,也没有人再提起“岳剑”这个名字。
但归心知道,这辆车的沉寂,就是为了今天载着她们从风里走过,从低谷驶来,如今正驶进晨光照耀的街道上——仿佛岳剑以另一种方式,仍在护送她们母女前行。
从这一天起,这个新城市将她托入一片空白的天地。即便之前的命运布满规则与桎梏,心生于新,世界也将随之安稳。命之所系,在每一次新的体验里悄然萌发;两者相生,好运在安稳里植根,生命在平凡中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