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梅抽了抽鼻子,笑了笑说,“你们都累了吧,到我家里去坐一会,喝点水。”
其他人的目光都看向颜红旗。
颜红旗点了下头。
一行人在赵淑梅的带领下,来到她的家中。
她家距离冯家不算太远,隔了两条岔路口,家中盖着四间大瓦房,窗台上都是用洋灰抹的,屋里头青砖铺地,十分气派。这样的好房子,把杨木大队的人都给镇住了。难怪冯家人脸都不要了,想要把赵淑梅撵走,好霸占房子。
据赵淑梅说,盖房子的钱都是她丈夫赚回来的,因着他有一手很不错的瓦工活,这些年一直跟着公社的工程队,在市里头干活。赚来的钱,上交到大队一部分,其馀的自己攒下来。攒了好几年,一朝都花在房子上了,就想着一劳永逸,将来两个儿子结婚,也不用再盖新房了。
“这是我两个儿子的结婚房。我得替他们两个守好了,他们没了爸已经很可怜了,要是再没了房子,将来媳妇都不好找!孩子大伯家五个孩子,三个男的,最大的那个你们也看到了,再过几年就能娶媳妇了,他们早就惦记这房子了。幸亏你们来了!”
赵淑梅不知道该怎麽感谢颜红旗,还有杨木大队的衆人,感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接着又忙着给衆人倒水,人太多了,家里的杯子不够用,索性把碗都用上了。
喝了口水後,颜红旗挨个询问了下大家的伤势。幸好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的,有个胳膊错位的,还有一个脚崴了下,被颜红旗按了两下,就按好了。
颜红旗看向赵树明,“你跟我来一下。”
赵树明意识到了什麽,蔫头耷脑地跟了出来,高卫星也想跟出来看,被颜红旗看了一眼,连忙乖乖地坐好。
颜红旗带着赵树明,穿过月台,到了房花犄角,屋里面看不见的地方,这才停住,声音不大,却满是威严地开口,“我找你过来是为着什麽,你知道吗?”
赵树明比颜红旗高了半个头,但站在颜红旗面前,却如同小学生一般,背着手,紧垂着头,听见颜红旗问话,惭愧地用脚指头拈了拈地上的土,回答道:“知道。”
又擡起头,满脸惭愧地说:“书记,是我错的,我不该瞒着您,带这麽多人过来白水大队。我故意瞒着您,是想着万一出事了,能不连累您。也高估了自己,以为这十多个人,足够对付冯家人了,却没想到,他们全村人都出动了。今天,要不是您过来,我们这些人还不定伤成什麽样呢。我这个治保主任兼民兵排长当得太不称职,对不起您的信任,也对不起这些兄弟们,把他们带进险境里,却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书记,你惩罚我吧,撤的职都行!”
颜红旗:“撤了你的职,你乐意?”
赵树明当然不乐意,当初当上这个治保主任时,那种得意之情依旧历历在目,这段时间为杨木大队做了那麽多的事情,每天都非常的充实,充满了干劲儿,可这次,确实是他犯了大错,让颜书记陷入到麻烦之中,也让自己带来的人陷入到危险之中。
被白水大队的人追着打时,被冯书记威胁着要往上告状的时候,他深深後悔自己的鲁莽行为。他意识到,他飘了,当了这麽长时间的治保主任兼民兵队长,在颜书记的羽翼之下,事事顺利,他忘了自己几斤几两,等走出了颜书记的羽翼,才知道外面的风雨有多大。
他的愧疚是真心,愿意接受惩罚也是真心的,他深深认识到自己的水平配不上现在的职位。
颜红旗听了赵树明的忏悔,不置可否,只是说,“还有一点,你有没有想过,你带着人,在白水大队闹了这麽一场後,你倒是痛快了,赵淑梅一家子呢?他们以後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你替他们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得罪了。”
赵树明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本来是过来替赵淑梅出头的,为着就是打消冯家人吃绝户的念头,可不是要让她陷入到更大的困境之中。
赵树明惊出了一身冷汗,恨不能把自己打上一顿!
回想到自己带人冲进冯家时的心情,那时候有多得意,此时就有多惭愧。那时候自己是真的在为赵淑梅讨公道,还是显示自己的本事,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的身体躬得像虾米,蠕动着嘴唇,“那,那怎麽办,颜书记,我真的做错了,要是为此连累了淑梅,我,我没脸回去见她爹妈!”
颜红旗拍了拍赵树明的肩膀,“你刚刚挑拨了下冯家人和乡邻之间的关系,算是亡羊补牢,至于能不能恢复关系,得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说着,她越过对方,进了屋里。
赵树明这年轻人,有心气,有干劲儿,但受自己的影响太深。他需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不可能一直在杨木大队待着,他们不能够一直学着自己的风格做事。
毕竟,她有自己独特的优势,她能做成的事儿,换了第二个人,就是鲁莽逞勇斗狠。
赵树明是个聪明人,自己惹下来的乱子,就的自己学会解决。而颜红旗要做的,就是把杨木大队这些青壮,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赵树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好办法,丧眉搭眼地回了屋,说:“颜书记,我寻思着,先把淑梅她妈跟她大姐接过来,陪着住几天,万一有人来找茬,就赶紧回去,给我报个信儿,我过来替她撑着。”
颜红旗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赵树明就打发杨木大队那些人先回去,往赵淑梅家里头捎个信儿,他自己留在这边,等着赵淑梅她妈和大姐来了之後再走。
颜红旗也没回杨木大队,她带着高卫星顺便去了趟七彩山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