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言两兄弟是骑马上门的。
才拐进河下街,就看到那座前後九进,绵延上百米的徽州建筑群。这建筑群无论占地面积,外观精美的雕刻,还是大门口那两只威武大狮子,无不彰显宅子主人不菲身家的宅子时,兄弟两同时勒住缰绳。
看着眼前气派不下王府的宅子,柳知言侧身对身边的兄长说,“这就是名冠两淮的大盐商汪家的宅子。”
“腰包够肥。”柳于蓝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次朝廷盐政改革的事,针对的就是这种大盐商。还好你瞧上的不是这户人家的闺女,不然别说上门替你说亲,没第一时间把你捆回京城就算不错了。”
“这种人家长大的闺女,心眼不下八百个,我可瞧不上。”
他会对秦雪起心思,首先这姑娘是他娘先相中的。能入他娘那双法眼的姑娘,人肯定是没问题的。
其次,这姑娘心思简单。
最重要的是,这姑娘自带喜感,跟她在一起,总感觉热热闹闹的,却不让人厌烦。
“这宅子不错,他日拿来当外国使臣的临时下榻地,挺不错。”柳于蓝语气平淡地说道。
柳知言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血雨腥风。
看来这汪家,大厦将倾。
不过,这种吃老百姓血汗钱的不义之商,倾了更好,“七月份扬州港口开,娘到时候带着人回来,就会走这里吧?”
柳于蓝没好气地赏了自己弟弟一个白眼,“娘是从你这里离开,又不是从我那离开,你都不确定,我又怎麽知道?”
听到亲哥颇为怨念的声音,柳知言大言不惭道,“比起快当祖父的你,娘更挂念我这个孤家寡人,不是很正常?!”
比起柳知言的离经叛道,柳于蓝的人生,每一步都走得相当稳。
该娶妻的年纪娶妻,该生子的年龄生子,所以虽然才三十岁,长子却已十五岁,马上要成家。
“再贫嘴,小心我撂担子不干。”瞧着二十五岁了,还没个正行的弟弟,柳于蓝出声威胁。
可惜弟弟不惧威胁,还很诚恳地建议他,“说真的,哥,你也才三十岁,用娘的话说,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心态还是年轻点好。别每次见面都那麽严肃,搞得我都不喜欢见你。像现在这样,耍耍嘴皮子,多轻松啊,你说是不是?”
“就你歪理多,懒得理你。”说完,一甩马鞭,两腿一夹,疾驰而出。
柳知言每次都不太想见这个爹味十足的亲哥,可每次见到他的爹味被自己耍没了,又很有成就感。
就像此刻,看他被自己气得飞马狂奔,俨然一副少年模样的样子,他觉得挺不错的。
于是,他也甩起马鞭,快速跟上去。
秦家和汪家一样在河下街,两兄弟几马鞭下去,很快就到秦家。
勒住缰绳下马,大门口早有等候的小厮接过缰绳,牵马去拴住。
为表浓重,秦家大门是敞开的,看着没有门槛的大门,柳于蓝只以为秦家这是为了方便,特意叫人卸掉门槛,并没多想。
倒是柳知言跟他讲明了缘由。
“……”听说未来弟媳走路,老喜欢踢门槛,而她的父亲不是教育她走路小心看路,反倒是把家里所有的门槛都卸掉,柳于蓝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
听说过宠孩子的,没听说过宠到这个程度的。
最最最难得的是,他那未来弟媳被这样宠着长大,竟然还能入得了他娘的眼,简直太难得了。
他越来越好奇,那究竟是个什麽样的姑娘?!
不过,作为外男,他今天见不得人姑娘,只能见姑娘的父亲。
两兄弟这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四十出头,中等身量,穿着深紫色镶两指宽朱色边万字不断头儒衫,腰间悬一块色泽上等玉佩,头戴尽显儒商气质的东坡巾,稍显富态的男子,迎面朝他们走过来。
见他亲自出门相迎,两兄弟疾步上前,而後柳知言先兄长一步,上前扶住秦来财的手臂,“哪用伯父亲自相迎。”
伸手拍拍扶在手臂上的手,秦来财看向错後一步的柳于蓝。
与其弟差不多的身量,五官不如柳知言漂亮精致,却不难看出两兄弟的相似处。着士人当便服,平民当礼服的直,网巾束发,浑身上下无一物能让人看出对方身份的装扮。
不过,从他虽然尽量柔和,却挡不住身上的威严看。
当盐商这麽多年,秦来财不是没见过当官的,官威是什麽样的,他多多少少知道。
不出意外,柳知言这位兄长,应该是官场中人。
虽然已经从闺女口中得知,柳家的家境远比他们想的要好。
可听说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差别的。
至少此刻,面对柳于蓝这个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的人,秦来财下意识紧张,“要的要的,亲……令兄为雪儿和你的事上门,理应出门相迎。”
不待他再开口,柳于蓝已经拱手上前见礼,“柳家于蓝见过秦家伯父,秦伯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