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坦白”,等待着那将最后-丝遮羞布也彻底撕碎的真相。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这炼狱般的时刻。
然后,她开始说话。
声音低沉、破碎、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屈辱。
她讲述了下午的一切。
从在奶茶店那“刺目”的谈笑风生开始,到李伟芳如何用保送名额的旧事要挟,如何在绝望的怨毒和病态的乞求间反复横跳,如何在香樟树下用恶毒的语言撕碎她作为女人的尊严和作为“市长夫人”的体面,最……最后是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那棵冰冷的树……
当说到”……他在公园里……逼着我。……和他做爱……”时,她的声音骤然中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抓住沙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猛地低下头,散乱的丝遮住了脸,压抑的、破碎的啜泣声再也无法控制地从胸腔深处涌出,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极致的痛苦和羞耻碾压下,大哭,而是极致的痛苦和羞耻碾压下,灵魂出的无声哀鸣。
“他甚至……甚至说………说只有他不嫌弃我老了。说维民………你以后有了年轻漂亮的………就会把我一脚踢开……”
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补充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她自己心上,也扎在我冰封的壁垒上。
客厅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哭泣声和我冰冷如铁的沉默。窗外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她颤抖的肩头投下变幻的光影,如同无声的嘲讽。
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一种深沉的、绝望的呜咽。她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去陈述这场噩梦。
我依旧坐在阴影里,身体没有一丝移动。
直到她的啜泣声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我才缓缓地、极其平静地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结冰的湖面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平静的问话,在经历了如此惨烈的“坦白”之后,显得异常冷酷,甚至诡异。
母亲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脸上交织着惊愕、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期待宽恕的祈求。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平静,平静得让她害怕。
她看着我,看着阴影中我模糊不清却散着寒意的轮廓。
嘴唇哆嗦着,仿佛在艰难地组织语言。
过了好几秒,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带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令人心寒的麻木和………诡异的顺从,低声说道
“我……我想和,他………去当年的小镇几…………就几…………”
“几天?”
我猛地从阴影中站起身!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冰冷的平静瞬间被狂暴的飓风撕得粉碎!
压抑了整个下午、整个晚上的滔天怒火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
“江曼殊!”
我暴吼出声,声音震得吊灯都在嗡嗡作响,带着-种足以撕裂空气的暴怒和难以置信的疯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几步跨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阴影笼罩着她惊恐万状的脸。
我眼中的冰层彻底碎裂,露出下面翻滚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
那里面没有-丝温度,只有被彻底背叛后的狂怒和一种毁灭性的决绝!
“这意味着!”
我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狠狠碾磨出来,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我将和你离婚!立刻!马上!因为一一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在刚刚被另一个男人当众强奸之后!还他妈要跟着那个强奸犯去‘约会!没有!”
“离婚”两个字,如同淬了冰的铡刀,轰然落下,斩断了空气中最后一丝侥幸的游丝。
江曼殊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脸上的惊愕、茫然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映出苏维民暴怒如魔神般的身影,以及……一片死寂的绝望。
客厅里只剩下落地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敲打着凝固的空气,每一声都像是为这段关系敲响的丧钟。
“不……维民!不能离婚!求求你!求求你听我说!”
母亲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深陷的沙里挣扎出来,沉重的疲惫被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死般的慌乱。
她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狼狈不堪的仪容,散乱的丝黏在满是泪痕和汗渍的脸上,那件皱巴巴、带着泥土和撕裂痕迹的廉价外套歪斜地挂在身上,露出脖颈和手腕上更加刺目的青紫痕迹。
她没有扑过来,只是用一种极其卑微的姿态,踉跄着向前两步,然后,“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那声响,沉闷而突兀,像是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她跪在了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