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了!大姐!”江曼殊“噗通”一声跪在了油腻肮脏的地砖上!
这个曾经站在讲台上温婉娴静、站在市长身边雍容华贵的女人,此刻卑微如尘,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出沉闷的响声,“我……我身上这件裙子……是香奈儿的……值钱!我……我押给你!求求你……给他一个地方躺下……求求你了……”她泣不成声,额头很快红肿破皮。
中年女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下跪磕头惊得愣住了。
她狐疑地打量着江曼殊身上那件虽然污秽不堪、但剪裁和面料确实不凡的裙子,又看了看地上那个气若游丝、咳血的男人。
最终,对可能“值钱”的裙子的贪婪,压过了对“晦气”的厌恶。
“……行吧行吧!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女人骂骂咧咧地,极其不情愿地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带着锈迹的钥匙,像扔垃圾一样丢在柜台上,“最里面那间!3o2!警告你们啊!别死在里面!也别弄脏太多东西!不然赔死你们!还有,明天一早,要么给钱,要么把衣服留下滚蛋!”
“谢谢!谢谢大姐!”江曼殊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顾不上额头的疼痛和膝盖的酸麻,抓起钥匙,又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半背半拖地将李伟芳弄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那散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幽深走廊。
走廊狭窄而昏暗,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黄的腻子。
地上粘着可疑的污渍和烟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霉变和廉价空气清新剂也无法掩盖的、混合着体液和消毒水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路过几个房间门口,里面隐约传出男女调笑的声音、电视的嘈杂声,甚至还有压抑的争吵和摔打声。
江曼殊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里,屈辱、绝望和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不敢看周围任何可能投来的目光,只是死死咬着牙,用身体支撑着李伟芳越来越沉重的躯体。
终于,用那把生锈的钥匙,费力地打开了3o2的房门。
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狭小得可怜,只有一张铺着黄床单、弹簧可能都已塌陷的单人床,一个油漆剥落、摇摇晃晃的床头柜,以及一个布满水垢、连镜子都模糊不清的洗手间。
墙壁上满是可疑的污渍和涂鸦,天花板角落挂着蜘蛛网。
唯一的窗户被厚厚的、沾满油污的窗帘遮住,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进来,让房间显得更加阴森压抑。
江曼殊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和李伟芳一起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床板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咳咳咳……呕……”李伟芳一躺下,立刻爆出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身体蜷缩成虾米状,大口大口的暗红色血块混合着粘液从他口中涌出,溅在黄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他的脸色由灰败转向一种濒死的青紫,眼神涣散,喉咙里出嗬嗬的、如同拉风箱般的艰难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濒死的哨音。
“伟芳!伟芳!你别吓我!”江曼殊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他,却被他身上涌出的鲜血和粘液弄得满手腥腻。
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
她知道,他真的快不行了!
没有药!
没有医生!
甚至没有一口干净的水!
“药……药……”李伟芳挣扎着,枯槁的手指死死抓住江曼殊沾满血污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里,眼神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和最后的不甘,“江……江老师……我……我不想死……我……我还没……还没……”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却死死盯着江曼殊,里面燃烧着最后一点、也是最原始、最疯狂的执念!
“孩子……我……我要个孩子……李家的……香火……”他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这是他支撑着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唯一动力!
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沫,从他眼角滑落。
江曼殊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看着眼前这个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只剩最后一口气却依旧执着于“留后”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本能和疯狂的渴望……再想到维民那冰冷的眼神、冻结的账户、苏红梅和薛晓华那虎视眈眈的觊觎……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绝望、认命和自我毁灭的悲怆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与其等着被抛弃,不如……用这残破的身体,完成最后的“救赎”?至少……让这个因她而毁掉、也毁掉了她一切的男人,能闭上眼?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疯狂地缠绕住了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她停止了徒劳的擦拭,沾满鲜血的手无力地垂下。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扫过这间肮脏、绝望、如同坟墓般的廉价旅馆房间。
没有光,没有希望,只有浓重的死亡气息。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了李伟芳那张写满痛苦、恐惧和最后一丝疯狂渴望的脸上。
没有哭泣,没有挣扎。
她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一种被绝望彻底掏空后的麻木。
她颤抖着,沾满血污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沉重,伸向了自己紧身裙的领口。
那涂着残存口红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梦呓,又如同最后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