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就在这死寂般的数秒内,苏红梅仿佛被逼到了悬崖边。
她看着儿子那迅灰败下去的脸,看着我那充满审视和冰冷的目光,一股破釜沉舟般的绝望和扭曲的“求生欲”猛地爆出来!
她突然松开抱着儿子的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我,在我猝不及防间,死死抱住了我的大腿!
昂贵的丝质裙摆沾满了灰烬和干粉,紧紧贴在我的裤腿上。
她仰起那张泪痕交错、妆容尽毁却依然能看出昔日美艳风情的脸,用一种混合着极致卑微、哀求和不甘的哭腔嘶喊道
“维民!苏市长!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
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廖坤……廖坤他是逼我的!他手里有我的把柄!他威胁我!我是……我是没有办法啊!”
她哭喊着,眼神却死死锁住我,仿佛要将她的“真心”刻进我的瞳孔深处
“但是……但是我对你……维民……我是真心的!从第一次在招商酒会上见到你……我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知道你有妻子……我知道这不对……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你!真心喜欢你啊!不是为了廖坤!不是为了任何事!就是喜欢你这个人!你的能力!你的气度!你的一切!”
这番赤裸裸的、在儿子弥留之际的“深情告白”,在弥漫着死亡和焦糊气息的废墟之上响起,显得无比荒诞、刺耳又令人作呕!
连旁边正在收拾仪器的医生和消防员都投来了震惊和异样的目
小凯躺在担架上,残存的一丝意识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哭喊。
他涣散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哀求?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再次呼唤我
“……维民……哥……求……求你……”
他的目光艰难地在我和他那抱着我大腿痛哭的母亲之间移动。
“……照顾……好……我妈……她……她……一个女人……从……从最底层……爬上来……不容易……她……她太傻了……总……总会被……廖坤……那样的……老狐狸……骗……也……也会被……那些……看中她钱……的小白脸……骗……求……求你……保护她……别……别让人……再……再欺负她……”
这个曾经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的纨绔子弟,在生命燃尽的最后时刻,心心念念的,竟然只是他那个满身污泥、机关算尽的母亲,害怕她再被欺骗,再受伤害。
这份扭曲却无比沉重的爱,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
我看着小凯那双充满最后祈求、光芒即将彻底熄灭的眼睛,又低头看了一眼死死抱着我大腿、哭得浑身瘫软、眼神里充满绝望依赖和某种病态执念的苏红梅。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谎言、欲望和这个少年最后纯粹的托付,沉重得让人窒息。
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复杂的责任感涌了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那废墟烟尘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直冲肺腑。
我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小凯那渐渐失去生气的脸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一个承诺的烙印
“小凯,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你母亲。我保证,不会再让她被别人欺负。”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抱着我大腿的苏红梅身体剧烈地一颤,随即是更加汹涌的、仿佛溺水者终于得救般的痛哭,她将头深深埋下,肩膀剧烈耸动。
而担架上的王小凯,在听到这句承诺后,那一直紧绷着的、带着无尽痛苦和担忧的脸庞,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下。
他那双早已失去焦距的眼睛,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彻底消散,眼皮缓缓阖上。
嘴角,仿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终于解脱的弧度。
心电监护仪上,那代表生命的曲线,拉成了一道冰冷绝望的直线。
“滴————————”
尖锐的长鸣,刺破了废墟上空的死寂,宣告着一个年轻生命的终结,也宣告着一个由死亡托付、缠绕着权力、欲望与罪孽的沉重承诺,就此成立。
苏红梅爆出撕心裂肺、仿佛灵魂都被抽离的哀嚎,死死抱住儿子已经冰冷的身体。
我站在原地,腿上是苏红梅沉重的依偎,眼前是少年冰冷的尸体,耳边是女人绝望的恸哭。
远处,是依旧冒着残烟的废墟和被干粉覆盖的罪恶仓库。
廖坤的阴影、江曼殊的伤痕、昨夜警车内的不堪、今晨这场吞噬生命的意外大火……所有的线索、罪孽和沉重的责任,都如同无形的锁链,在这一刻,死死缠绕上来。
清算,已不仅是针对廖坤,更将席卷这废墟之上的每一个人,包括刚刚许下承诺的我。
小凯的葬礼办得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冷清。
没有盛大的排场,没有络绎不绝的“悼念者”,没有堆积如山的昂贵花圈。
地点就在市郊一处普通的陵园,时间选在了一个阴沉的下午。
苏红梅一身素黑,洗尽了铅华,脂粉未施,憔悴得仿佛老了十岁。
她默默地站在墓碑旁,身边只有寥寥几个真正的亲友和亨泰集团几位忠心耿耿的老臣。
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我没有参加。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小凯临终揭露的秘密和廖坤的滔天罪行,如同一张巨大的、剧毒的蛛网,亟待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