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点亮了她整张苍白的脸,连红肿的眼睛都仿佛重新焕了光彩。
她甚至下意识地踮了一下脚尖,整个人从刚才的萎靡颓丧瞬间变得雀跃起来。
“给我的?”
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过后的沙哑,但语气里的惊喜和雀跃却像欢快的小鸟,扑棱棱地飞了出来。
她一把拉开房门,刚才还抵着门的身体完全让开了通道,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手里的袋子,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刚才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变脸的度,这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开心,像极了得到心爱糖果的小朋友。
看着她瞬间明亮起来的笑容,我心中那沉甸甸的愧疚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激荡起更深的涟漪。
……
这个出生在金字塔尖、被无数人仰望呵护的小公主,她的快乐和悲伤,竟然如此简单,又如此沉重地系在我一个人身上。
而我,却只能给她一盒巧克力,两瓶红酒,和一个永远无法确定的未来。
“嗯,给你的。”
我提着袋子,走进了她温暖明亮、带着淡淡香气的公寓。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却关不住内心的复杂与沉重。
苏晚的公寓是典型的现代简约风,却又处处透着昂贵的细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临江璀璨的夜景,意大利定制的米白色沙柔软舒适,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空气里弥漫着她惯用的、清甜中带着一丝冷冽的香水味。
一切都整洁、精致,如同她平日里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模样——光鲜亮丽,不染尘埃。
她像只欢快的小鹿,从我手里几乎是“抢”过礼物袋,迫不及待地坐到沙上,把袋子放在光洁的玻璃茶几上,开始拆那盒巧克力。
丝带被灵巧地解开,精美的盒盖掀开,露出里面一颗颗如同艺术品般的手工巧克力。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拿起一颗缀着金箔的,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脸上立刻露出满足而幸福的笑容,那点红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好吃!”
她含糊不清地说,嘴角还沾着一点可可粉,仰头看我,笑容纯粹得晃眼。
“师兄,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牌子呀?”
看着她这副天真烂漫、为一点甜食就开心不已的样子,我心中那点因娟娟和母亲带来的沉重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一些。
是啊,她还是那个在大学图书馆里,会因为我递给她一块糖就脸红半天的师妹。
那些权谋、那些肮脏、那些你死我活的算计,离她太遥远了。
她只是被我卷入了风暴的边缘,受了委屈。
我坐到她对面的单人沙上,身体放松地陷进去,疲惫感再次涌上。随手拿起一瓶红酒看了看年份,是瓶好酒。
“喜欢就好。”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刚才在病房……是我态度不好。”
苏晚正拿起第二颗巧克力,闻言动作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声音也低了些
“……我知道你烦。那个……那个小女孩……”她似乎努力想找个合适的词,最终还是避开了“娟娟”的名字,含糊带过
“……还有你夫人江曼殊……是挺糟心的。我就是……就是气不过!她凭什么……”
她又激动起来,眼圈又开始泛红,但很快又自己压了下去,像是怕破坏此刻的气氛,用力咬了一口巧克力,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转而用一种带着点撒娇的委屈腔调说
“反正……反正你凶我了!很凶!从来都没有人能凶我的,我爸都不能!就你凶我……”
看着她努力控制情绪、试图维持这份“和好”氛围的样子,我心里的歉意更浓。
她只是关心则乱,只是被眼前无法理解的混乱吓到了。
她还是那个需要被保护、心思相对简单的女孩。
我甚至觉得,之前对她可能“比苏红梅或薛晓华还厉害”的隐约担忧,实在是对她的亵渎。
她怎么会是那种人?
她连苏红梅那种市井泼妇的十分之一心机都没有。
“是我不对。”我再次道歉,语气诚恳,“事情太突然,我压力也大。别生气了?”
“哼!”
苏晚傲娇地哼了一声,但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显然我这番低姿态让她很受用。她放下巧克力,起身去酒柜拿开瓶器和醒酒器。
“看在你认错态度好,还带了礼物的份上……原谅你啦!我们喝一杯?”她晃了晃手中的红酒瓶,眼神亮晶晶的。
“好。”我点头。喝点酒,或许能暂时麻痹一下紧绷的神经。
苏晚熟练地开瓶、倒酒。
深宝石红色的酒液在醒酒器中旋转,散出黑皮诺特有的、带着樱桃、覆盆子和一丝泥土气息的芬芳。
她将两杯酒放在茶几上,重新坐回沙,端起一杯,轻轻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