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的时候,黄齐生走过来问:“忘记问了,上次小栗找我给你开的方子效果怎麽样,睡眠有没有好一些?”
戴林暄说好多了,谢谢黄伯伯。
黄齐生笑容可掬地打量着他的脸色,下一秒就冷酷道:“手掌摊开给我看看。”
“……”
戴林暄的手宽而薄,润白的底子泛着浅淡的红,瞧着气血不怎麽好。
黄齐生意有所指道:“人生不如意无非两件事,吃不好,睡不香。”
戴林暄笑笑:“黄伯说得是。”
黄齐生又让赖栗给他看看,说了句:“你也就好一点。”
戴林暄偏头看了眼,赖栗是吃不好还是睡不好?……因为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吗?
晚上自然要留宿,和真正的戴家人不一样,赖栗没有自己的卧室,只能住管家准备的客房。
戴林暄送他到门口:“晚上我能锁窗吗?”
赖栗最初没反应过来,没什麽表情地往房里走去:“不是要我给你时间?今晚就不打扰你了。”
戴林暄低低笑了声:“晚安。”
到了夜里,赖栗在潮热丶喧闹的氛围里惊醒後,某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才整合成一段完整的记忆,如电影般一帧帧地在脑海里回放。
那是赖栗到戴家的一个新年。
抢寺庙的头香得早早去排队,戴林暄连年夜饭都没吃,就带着赖栗去了望山寺。一是怕戴松学迁怒赖栗,二是真孝顺,戴林暄给出的理由是为一家人诵经祈福。
抢完头香後,戴林暄确实在庙里跪了数个小时,希望爷爷的偏瘫能治好,父亲能从植物人的状态醒过来,母亲与妹妹平平安安。
十八岁的戴林暄捏了捏小赖栗的脸,说:“只要你们好好的,我用什麽来换都行。”
戴林暄的膝盖都跪青了。
大年初一下午,他才带着赖栗回到老宅。
戴松学原先就看赖栗不顺眼,见状更气不打一处来,晚上强行就把他们分开,那时候偏瘫还没影响老头说话:“这麽大人了,还要人陪着睡觉像什麽样子!”
戴林暄因为没在家吃年夜饭,本来就心中有愧,哄着赖栗去了客房。
晚上,突然下起暴风雨。
赖栗睡不着。
小小的身体艰难地翻出窗户,顶着狂风暴雨沿泥泞的石子走,一间一间地数,终于数到了戴林暄的屋子。
透过没拉严的窗帘,赖栗看见了在床上隆起的身影。
哥哥。
赖栗想要进去,却发现窗户锁了。
于是他就在窗外站着,不离开也不躲雨,在夜色里盯着戴林暄的背影。
幸好戴林暄当晚睡得不踏实,很快就惊醒了,他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赖栗,恰巧一道电闪雷鸣,照亮了漆黑窗外的瘦小身影。
赖栗浑身透湿,手脚冰凉,只有躯干中间还残有一些热热的馀温,他被抱进来後,把脸埋进戴林暄的脖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哥哥,我害怕。”
戴林暄心疼得不行。
赖栗果不其然发烧了,後面的几天,他都如愿以偿地和戴林暄睡在一屋,甚至还仗着生病,当戴松学的面要戴林暄抱。
把老爷子气得够呛。
後来,戴翊锐评说:“从小就是个绿茶婊。”
……
手机突然“嗡”了一声,一条不明短信送了进来。
【靳明的背景很深,父母上边儿的,多了不好说。他一年前才调到市刑侦队,这种膏粱子弟出没的地方往往都不太平,他们需要实绩加官进爵。】
赖栗删除信息,放下手机,仿佛附体了十一岁的自己,鬼使神差地重现了那晚的路线。
他轻巧地跳到窗外,沿着小路来到戴林暄的卧室窗外。
“咔哒”一声,窗户被轻轻推开,一阵风灌入,床上一片空落。
赖栗绕过屏风,走进起居室——戴林暄于深更半夜里,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抽烟。
听到声音,戴林暄撩起眼皮,隔着烟雾的眼神晦暗不明。
“睡不着?”他淡淡地问。
赖栗走近,分开戴林暄的腿,像条大型犬半跪下,他擡起头,淡淡的烟草味呛入鼻腔:“哥,你瞒了我好多事情。”
戴林暄垂眸俯视着他,夹着烟的修长手指对到唇边,又吐出一圈烟雾:“——比如?”
赖栗说:“比如你回国的第一周就搬出去住了,却让财伯骗我你每天都在好好地喝中药。”
戴林暄嗯了声,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赖栗掐灭了戴林暄手里的烟,直直地看进他眼里:“比如你送我的那枚戒指原来是对戒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