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栗心猛得一跳,立刻点开看了眼,幸而内容不是他想象得那麽糟糕。
报导非常简短,大意是说戴林暄真的很在乎那个弟弟,下面附送着一条车祸当天丶路人拍摄的视频——
晃动的画面里,场面一片混乱,戴林暄只来得及匆匆给保镖丢下一句:“车里还有三个人。”
随後他便横抱着昏迷不醒的弟弟,一边奔向冲过来的救护车担架,一边颤着声音低头说:“跟哥说说话,别睡,小栗,别睡……”
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里揪心的恐慌。
戴林暄把赖栗放到担架上,自己跟着一路小跑起来,继续低声说着什麽,听不清楚,视频的角度只能看到戴林暄弯折的脊背与血迹斑驳的西装,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堪负荷地倒下去。
救护车门关上的一刹那,镜头拍到了戴林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活像三天三夜没睡似的。
……
赖栗不断拉扯进度条,反复看了十几遍,他下意识想保存,又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电脑,床头两侧也没有手机的影子,只能记下网址,後面再说。
他扔开笔记本,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进衣服里,按了按纱布下的创口,猝不及防的抽痛让他低低喘了声。
这麽严重,应该会留下很大一块疤……它会覆盖十二年前的瘢痕,将车祸的那一天完完整整地雕刻在身上,成为新的锚点。
这大概是车祸带给赖栗的唯一愉悦。
。
戴林暄比他自己说的时间早到了两个小时,应该坐的私人飞机,省下了很多时间。
他披着夜色,快步走进海岛别墅,与迎面走来的廖德一起前往病房:“小栗怎麽样?”
廖德说:“他不肯配合详细检查,情况看起来还可以。不过昏迷十几天,脑损伤恐怕引起了一定的後遗症,比如失语,这个可以靠後期康复训练……”
“哥。”一道轻轻的呼唤传来。
“?”刚到病房门口,廖德就听到了赖栗的这声哥,颇为无语。感情不是失语,只是不想跟他说话是吧?
戴林暄一直到下飞机之前,情绪都很平静,并没有多少激动,可真亲眼看到清醒的赖栗,他匆忙的步伐明显一缓,耳朵嗡得一下,汹涌的情绪顿时如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根本听不进廖德在说什麽。
从十一月的诞市带来的寒意,于踏入这个海岛丶对上赖栗眼神的这一刻起,散了个一干二净。
从房门口到床边的短短几步路,他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戴林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晃,好在未卜先知地撑住了床头,没有让人发觉。
碰到赖栗温热的手,他出走的七魂六魄终于严丝合缝地回归了躯壳,如大梦初醒。
向来情商极高,待人妥帖的戴林暄,于这种情形下竟然问了最没用的两个字:“疼吗?”
“——疼。”
赖栗不是那种会说谎安慰别人的人,他疼一分,就要让他哥知道十分。
戴林暄脱掉外套放到一边的椅子上,似乎想抱抱赖栗,却无从下手,最後只是俯身,用嘴唇克制地碰了碰赖栗的额头,万般煎熬都在此刻化为了一声轻飘飘的喟叹:“差点被你吓死……”
*
廖德提前帮他们带上了门,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他站在门外,长出一口气,有些庆幸。
昨天早上,戴林暄还在这边,廖德不经意地看见他坐在病床边,握着赖栗的手说:“故意折磨我呢,是不是?小混账……”
廖德只觉得他的言行有点怪,不像是哥哥对弟弟……他没来得及多想,便听到了下一句。
戴林暄的语气温柔而平和,话里行间的意思却极为恐怖偏激,仿佛被什麽恶鬼精怪夺舍了——
“如果再过段时间,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你还不醒,我就亲手拔掉你的氧气管,带你一起死好不好?墓地也留好了,改回双人墓还算方便。”
廖德性取向再直,这一刻也意识到了戴林暄对赖栗的感情不对劲。
随後他眼睁睁地看着戴林暄,俯身亲了亲赖栗的嘴角。
戴林暄知道他来了,不避讳,也不解释,只平静地穿上外套:“我得回去一趟,劳烦你照看下他……刚刚的事你就当没看见吧,小栗不想让人知道。”
廖德一时不知道该震惊戴林暄竟然喜欢自己的弟弟,还是该震惊戴林暄的感情已经偏执到赖栗醒不过来丶就不想活了的地步。
他好像第一天认识戴林暄。
——幸好,赖栗醒了。
时隔一天,廖德再回想昨天的这一幕,颇有点替那两人劫後馀生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