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冶的心情愈发晴朗,用湿巾缓缓擦过应哲熙白皙细嫩的皮肤,细致地将干涸的泪痕抹去。
彼时他们凑得很近,竹冶能够清晰地看到应哲熙眼里倒映着的自己,犹如透过一潭潋滟的水,看清楚了自己的灵魂。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
无意识地屏住气,竹冶稍微坐正了些,拉过应哲熙的手,缓缓擦拭着对方拿过铁锹的手指。
做这一切的时候,竹冶难得地平静下来,骨子里透着的那股疯劲消失殆尽,自感官的时间都慢了下来,只剩下平和和宁静。
只是做着简单的动作,竹冶的心跳还是不可抑制地越来越快。
若是凑近,鼻尖便会飘过一层甜香,轻盈地勾着他的心,却又很快被周围险恶其他的花香盖过,这让竹冶难以确认其出处。
“每一朵花都是从尸体身上长出来的吗?”应哲熙又一次询问道。
竹冶从刚刚的恍惚与幻想中骤然回神,盯着那张像红润像是从内透出的唇瓣许久,才终于听清楚了应哲熙说的话。
要是亲上去,像昨夜一样,吻到对方浑身无力,只能轻轻推拒他的胸膛……他又会哭的吧。竹冶脑中又出现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他小幅度甩了甩脑袋,试图将其甩出去。
他只是有的时候有些疯,并不是没有脑子。
现在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他大概会被应哲熙讨厌,得不偿失。
“大概是的。”话题回到了副本通关线索的层面上,竹冶冷静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惊人,“我昨夜行动过,至少再被我挖过的范围内,每一朵花下面都有一具尸体。”
每一具尸体被埋葬的姿势还各不相同,有些的花茎从后背插入,有的花茎绕过锁骨,长在肩膀上,还有的花甚至是从胳膊大小腿上长出来的,毫无规律,似乎怎么长全凭运气。
“昨夜?什么时候?”
“在来找你之前。”
应哲熙想起什么,语气沉重下来,“你昨夜应该洗过手了吧?”
“……”竹冶沉默片刻,老实回答,“洗过了,我还用酒精消毒过几遍,抱你之前连衣服都换过。”
他是昨夜在花海里挖坑的时候看到应哲熙的,那时对方正在和一位npc有说有笑地走进了用于招待客人的建筑。
在看清楚应哲熙脸的那一瞬间,竹冶站在原地,愣了许久,陌生又迷茫地感受着胸膛里翻涌着的激烈情绪。
自己似乎对什么人一见钟情了。竹冶整理完思绪后,得出结论,并选择遵循本心。
不过在那之前,起码要把自己收拾干净是起码的礼仪。
等竹冶偷了佣人准备给可客房提供的水匆匆洗了个澡后,赶回去时,便正巧碰上应哲熙正好和npc分开,正在外面看着花海发呆。
若不是因为如此,他也不会被npc抢占先机。
在月光照耀下的花海有着怪异的能力,它会牵动人的意识,让人不自觉走入其中。
竹冶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遵从本能地想应哲熙靠近,试探性地撬开对方的唇舌,最后沉溺其中。
“真的?”应哲熙虽说没有洁癖,但对这件事还是非常介意的。
他盯着竹冶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破绽。
就像一只认真打量人类的小猫。竹冶被自己的想象逗笑,诚恳道:“真的。”
应哲熙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任何心虚,暗地里松了口气。
“昨夜西奥多告诉我,这些都是爱丽丝的追求者送的花培育成的花海。”应哲熙托着脸,叹了口气,“难道实际上这些人就是爱丽丝的追求者?”
用自己的骨骼血肉示爱,真是疯狂,应哲熙感慨着。
只不过单看那个被挖出来的倒霉蛋模样,似乎也不是自愿的。
“爱丽丝的追求者?可能也是吧。”竹冶思考着,提出另一个观点,“我在想……这些人是不是曾经的玩家。”
应哲熙惊讶地瞪大眼睛,就听到竹冶淡定地吐出字句,“大部分玩家认为游戏是循环中的不同可能性,但在部分高级玩家之间,这是某种共识。”
见青年圆溜溜的双眼,竹冶嘴角悄悄翘了一下,“这只有极少玩家知道,不是你的问题。”
“游戏不是循环的,而是顺着一条时间轴不断往前推进。游戏的时间不是一个环,而是直线性的,只不过副本会因为一些原因陷入表征的虚假循环。”
这和应哲熙曾经的猜测完全重合,但竹冶要说的似乎不止这些。
“游戏在两次副本开启之间的时间在做的事,或许是抹除上一次玩家进入副本带来的痕迹或是影响,当然,这只是猜测。越低级的副本抹除痕迹便会越容易,高级副本,比起一个单一的游戏场,更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里被圈出的地方。”
“越高级的副本,世界逻辑便会越完善。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毕竟过副本没有组队的选择,要收集这些信息并整合并不容易。”
“按理来说,这个副本是最靠近现实世界的副本。”竹冶冲着应哲熙眨眨眼,连声音都因为兴奋高了些许,“说不定我们能发现曾经的玩家留下的痕迹。”
应哲熙顺着他的思路,脑中思绪不断跳跃,“这个庄园所处的地区地广人稀,居民本就不多,根本没办法支撑起庄园的花海规模。”
“公爵邀请的是贵族,范围内的人数便更少了,更别说公爵并不能明目张胆地杀死这些人,他们总要回去的。”
“所以,”应哲熙和竹冶对视,“能支撑起这么大一片花海的,只有来到庄园的一批批‘假贵族’,也就是玩家。”
“而玩家,正是爱丽丝的‘追求者’。”
在两人说哈的时候,花海又被微风拂过,发出窸窸簌簌的响动,它们摇晃着,像是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