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身体就这样了,撑不了多久了,只希望走的时候不要太痛苦,只是我放心不下你,你一个人,怎麽办?”
这是许昔仪生命垂危之际,说得最多的两句话。
他庆幸陈宣宣没有和许昔仪说,现在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李昔鱼已经失去憧憬未来的力气和资格。
李昔鱼每次都点头答应,却想许昔仪不必为此担心,无论如何他也得活下去。
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生活,看似百无聊赖,但李昔鱼知道每一天都在倒计时。
料是许昔仪早已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对李昔鱼的长时间陪伴和沉默,第一次没有出声斥责。
有时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从前说过千万遍的故事开始由李昔鱼复述,在故事的开头和结尾,李昔鱼都没能找到让许昔仪活下去的方法。
死亡和出生是一件过于确凿无疑的事情,人们总是欣然习惯一个生命的到来,却无法接受与释怀一个生命的离去。
这天,许昔仪让李昔鱼回一趟家,说是有重要的东西需要他去拿。
李昔鱼现在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她身边。
可许昔仪在这时候难得执拗起来,一定要李昔鱼回去一趟。
“就在电视机下面那个柜子里。。。。。。一个盒子装着的,很珍贵的东西,你去帮妈妈带过来好吗?”
许昔仪说话,每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细得像快断的丝线。
李昔鱼最後答应了,他是在夜里等许昔仪睡着後才回的家,想着许昔仪睡一觉他就赶回来了。
可就在他刚下地铁时,主治医生打来了电话,这绝对不会是好的兆头。李昔鱼颤抖地按下接听键。
“你母亲刚刚离世了。”
“病人是拔掉了氧气管。”
“请节哀顺变。”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过了许久,李昔鱼才呆呆地问:“你骗人的吧?”
可李昔鱼没有听错,医生也没有道理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十月的最後一天,李昔鱼在人来人往的站口哭得撕心裂肺,也终于意识到,他真的没有妈妈了。
依照许昔仪生前的嘱托,葬礼安排很朴素。
葬礼上来的人不多,有关葬礼的记忆过于痛苦,以至于李昔鱼每次回想,都像是被生生撕裂开来。
李永略带感伤地说:“你妈去世前天晚上打电话问我了,我说治病的钱不是我出的,她好像有点激动。”
张阿姨抹着泪说:“你妈其实给你留了一笔钱,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她说你一定知道放在哪里,说如果她去世了,一定要告诉你。”
他们的一字一句,都在告诉李昔鱼一个可怕的事实,是李昔鱼害死了自己的妈妈。
葬礼结束後,李昔鱼才算回到家,空荡荡的家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住更加冷清,他翻箱倒柜,最终在电视机柜子里那一沓成绩单下面发现了一个桃木盒。
原来真的是这个位置吗?
李昔鱼缓慢地将其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存折。他从来不知道,许昔仪还偷偷为他留了一笔所谓的读书基金。
李昔鱼拿着那本存折,发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眼泪只是不停地滑落。
“妈,你说错了,除了高考。人生还有很多难题不是吗?你没有教过我要怎麽办。”
许昔仪的离去是那样平静,她计划不惊扰任何人,于是选择在一个深夜亲手结束了生命。
口口声声说着担心钱的许昔仪,却为李昔鱼留下了一笔钱。明明害怕疼却不是因为疼结束的生命,而是为了李昔鱼吗?
可惜,这笔钱再也不能如她所愿。
李昔鱼最後将房子卖了,加上存折的钱,除了给许昔仪买了一个很好的墓地,其馀的则归还给陈宣宣先前垫付的医药费。
最後剩的一点钱,也打回了宁青禾的卡里。
他真的,什麽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