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
一声很清朗的声音响起,荀枼左顾右看,也没看见人影,他不知所云的摸了摸脖子,以为是自己幻听。
“兄台,这。”
荀枼转身,见云犁穿着常服出现在兵架之後,他愣了一下,拱手而道:“将军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兄台在写什麽?”
“是家书。我兄古板严肃,素日甚惧,不得不写。”
云犁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轻笑道:“兄台不妨猜猜,我手里的两封书信,是寄往何处?”
荀枼摸了摸下巴,试探性的说道:“一封寄往马牧郡,一封寄往太和?”
云犁摇了摇头,从兵架後走了出来,将其中一封书信放在他的桌上,说道:“这封信得劳烦兄台派人去送,不必着急,行速缓慢即可。”
荀枼放下笔,看了看手旁的书信,问道:“莫非是诱敌之计?”
“不错,两封信都是寄往太和的,明面上却只有一封信,兄台旁边的信,是诱敌之计,而我手里的这封信,是重中之重。”
“将军无需担忧,待我领一队人马,从南面而行就是了。”
“好,至于那送信之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时今日,便到了用兵之时。”
两人相视一眼,荀叶笑了笑,不觉间心情畅快,立马提笔写完了家书。
马牧城中,平亓屈身,满脸欣喜,听完他说的话之後,司诩眉间微蹙,半信半疑的问道:“他当真出此狂言?”
“是啊,国相大人若是不信,今有书信一封。”
“一封书信而已,有何作用?”
平亓将那封书信从袖口掏出,说道:“国相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派过去的几个间人?”
“云犁派一队人马前去送信,一个间人便在其中,此信便是他誊抄下来的,请将军细看。”
司诩接过之後,只见信上写着几行小字:
前日接诏,得闻陛下之意,臣思虑良久,今贼势方张,若退兵,必为所乘,臣麾下将士,皆愿效死,愿陛下假臣三月,必破敌军,以报陛下隆恩。
“他不愿退兵?”
“是啊,他亲口明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依臣之见,此人性格张狂,自视甚高,最不愿被人看低,而仪王却屡次让他退兵,我看,他心中积怨已深,国相不如派人再去试探一番。”
闻言,介伯抚须而笑,司诩撇了他一眼,出言询问,介伯上前,拱手而道:“如平将军所言,云犁性格傲慢,臣前去试探之时,他虽有推拒之念,心中却早已动摇,言语之间,犹豫不决,多有试探,古今自恃有才之人,多不肯低头讨好,更何况是云犁这般的猛将,此人年少气盛,武功不在狄膺之下,且用兵如神,锐不可当,此人若归禹国,必能助陛下平定天下,扫清四海。”
“再者,後仓之战相持已久,狄家父子筹谋得当,部署严密,司将军麾下的闫泽丶澍昧两人双双被斩,二人实属愚钝之材,智谋不足反拖累了司将军,今若招降云犁,收为己用,後仓之战必能有所转机。”
日光被窗棂切成斜角,洒在了散发着茶香的木桌上,司诩看向眼前的书信,想起後仓的战事,感叹道:“舅父已是耆年之人,合该卸甲休养,奈何朝中良将罕有,我心岂能见之。”
介伯听他所言,挑了挑眉,面上有些戏谑之色。
“罢了,便由介先生再去探看一番。”
“是,臣即日便去。”
退去之後,介伯与平亓在城门巡视,谈起往事,介伯背手一笑,平亓不明其意,便问介伯为何而笑,介伯摇了摇头,指向远方,说道:“平将军可知罹颉丶佰昌丶侑三将?”
“自然知晓,此三位乃我禹国良将,曾助禹国攻下半壁江山,奈何…天命难违。”
“平将军此言差矣,世人怨天,却不知天生万物,一视同仁,成败与否,天意少,人心多,譬如罹颉将军,一世神将,武功盖世,却是受奸人戕害而死。佰昌将军年老,受司绣激将之法强行出征,最终死于他手。侑将军攻打仪国金城关之时,遭到敌军劫粮,困乏之时向西营郡守求援,却不知西营郡守早被司绣收买,拖着不肯运粮,侑将军不得已只能撤回西营,途中遭到仪军埋伏,我军饥肠辘辘,锐气已丧,侑将军被斩于马下,尸首被抛入鄱江。”
“想我禹国,缺的岂是良将,这三位将军若是不死,仪军又岂有今时今日攻下徐国,占据三郡的场面……”
“先生仿佛对国相之言多有不满…那先生为何如此尽心的替国相效力呢?”平亓试探性的问。
“卷云殿前血流成河,仓平县前尸横遍野,将军此问,纵然我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也不知如何作答啊。”
介伯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平亓,说道:“我与将军相识已久,望将军替我隐瞒今日之言,勿要告知国相。”
“先生放心,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先生不必担心。”
两人目视远方,介伯摸了摸袖口,望向商栈的方向,不禁长叹一声。
夕阳西下,馀晖普照大地,云犁摘下头盔,蹲在河边洗脸,看着看着,他擡头望向了仪国的位置。目光流转间,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