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悲看向萧青,眼神凝滞了一瞬,他缓缓走向萧青,雪落在他的肩上,他未曾留意,只着眼于萧青皱起的眉头。
“兄长怎麽来了?大雪之日,兄长该……”
“青弟是不欢迎我来吗?”
萧青眼神微颤,喉头哽了一下,他急忙摇了摇头,上前两步,说道:“兄长肯来,我自是欣喜不已。”
萧玉悲走入殿门,搓了搓手,叹道:“前日我去看鲁伯,见他屋中摆满了物件,一问才知是陛下之意,陛下何不告知我一声?
萧青道:“鲁伯追随兄长多年,亦算我的恩人,受什麽赏赐都是应该的。”
萧玉悲回眸,说道:“陛下决意动身了?”
萧青点了点头。
“陛下大可放心前去,太和中事,我已吩咐魏暹加紧巡逻,另外有荀太尉丶李少府等股肱之臣相助,料想无事发生。”
“兄长部署得当,自是无忧。”
雪声簌簌,飘落大地,苍茫的大地之间,赫然出现一辆马车,马车驶向远处,直奔滨海之地,历经四日,终抵门外。
萧青踏入云府,步速很快,还未等仆役通报,他便来到堂中。
“烬烽侯人呢?”宦者问道。
“在…在里屋。”
萧青撇了一眼,随即命衆人止步。
他掀开帐幔之时,正见云犁慌忙将羊皮地图卷起,塞到了坐垫下面,萧青低眉浅笑,随之入内。
“陛下匆匆而来,所为何事?”云犁起身行礼,面色僵硬。
萧青双手将他扶起,接着拱手而道:“逐野舍弃声名,为朕的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朕感激至深,今日此来,是想向逐野坦白朕心中所想。”
“懋岭之战,朕何尝不想打?如果可以,朕宁愿自己提枪上马,领兵出关,可朕是一国之主,是万民之主,所做之事不能只为私情而不考虑百姓,国家连年征战,百姓负担重,况且靳禹南三国结盟,形势对我国大为不利,朕不得不先应允退兵。”
“逐野回京之时,负气而走,朕气你不通情理,不明朕意,却忘了逐野刚失去至亲之人,而今想来,朕何其小肚鸡肠,逐野若不愿出征,朕亦无半分怨言。”
“陛下。”
“陛下…”
云犁擡眼,面颊上闪过一丝惭愧,稍时,他‘扑通’一声跪下,拱手说道:“臣不能体察陛下苦心,乃臣之罪也!”
萧青扶起云犁,随之席地而坐,他看向云犁,说道:“而今懋岭战事,非逐野不可为。逐野可否助朕一臂之力?江山黎民,全仰仗逐野一人了。”
闻言,云犁一愣,更觉愧疚,他摇了摇头,施礼而道:“为国出征,乃是臣的本分,臣忤逆陛下,出言不逊,又劳陛下屈身而来,臣自愧不能,唯有杀破敌军,方能偿还罪孽。”
“请陛下即命臣出征,懋岭一战,我军损失惨重,陛下想必也心痛至深,待臣领兵杀去,为我军将士报仇雪恨!”
“莫非逐野已有计策?”
话音未落,云犁便从坐垫底下掏出了那张羊皮地图,他铺开地图,用指尖划了一个圈。
“陛下请看。”
“此地山势陡峭,两山之间有一条峡谷,行至尽头,左边的大路通往金城关,右边的两条路分别通往明郡与胪郡,两郡之间,又有湫江阻隔,臣以为,可屯兵于金城关,令大军撤出通津,借此将敌军诱至右路,在山间埋伏一队人马,待敌军仓惶而逃,必然生疑,若从左边而行,大军跋涉疲惫,又遇江水拦阻,势必折返。”
“倘若敌军兵分两路,一路往左,一路往右,左面留有埋伏,右面虽不似左面有地势优势,好在并非平原之地,山势陡峭时,便舍弃车兵丶骑兵,派步兵攀山而上,所携兵器多弓箭,短刀,埋伏于山间两侧,如此便可无忧。另外,臣已探明详情,此次领兵之人名为郯奇,少时学武,自称阅书无数,可他犯了一个大忌。”
萧青点头,说道:“此人多疑,想必不会选择左路。”
“陛下英明,敌军以为我军胆怯,便顺意而为,令敌军放松戒备,自矜无敌,待敌军兵至,必能一击制胜。”云犁道。
听着听着,萧青的视线落在眼前的地图上,他瞧了许久,半晌,云犁问他在看什麽,萧青摇了摇头,说自己只是一时走神。
“陛下,雪停了。”
萧青转头,看向门外的碎雪。
过了一会,他走到门前,伸手抓了一把薄雪,手指轻轻的划过地面,沾上了些许尘埃,他将雪抓在手里,看着雪慢慢化开,眼中倒映出沾满雪水的手掌。
于湳堤的第六日,萧青收到了萧玉悲的书信,信中并无他言,只有一句问候:
湳堤多风,陛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