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郭师傅的瓷坊时,其馀几位师傅早已到了。
他们拿着纸笔已经在商议,起草瓷器的样式。
谢景霄没有着急进去,站在门外听各位老师的意见。
他总感觉他凡是出现,几位师傅就不喜欢说话,这样会让他不能完全了解师傅们的真实想法。
所以出此下策——偷听。
然而,许久之後,经过一阵激烈讨论,正中央桌面的白纸,空空一片,连灰尘都未落上去。
“你还要待多久?小爷快冻死了!”
卿慎徕直接推开玻璃木门,伴随‘吱呀’一声。
门打开了,空气也陷入一片静默。
房间内六个人,十二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目光集中在露头的卿慎徕身上。
卿慎徕擡起手,僵硬地曲了曲四指,“哈喽?”
而後,一闪身,迅速躲在谢景霄身後,把他推了前去。
“你?!”谢景霄被推的踉跄两步,转头瞪了他一眼,然後朝着各位师傅欠欠身子,“这是我一个朋友,不懂事,打扰各位师傅了。”
“小谢啊!说的啥话!快进屋,屋里暖和。”
李师傅拉出屁股下面的板凳,让开火炉旁的位置,要推给谢景霄。
谢景霄刚想推辞,就见卿慎徕一屁股坐上去,人高马大地杵在人群中间。
“李伯伯,他脑子有点问题,你继续坐这里。”
说罢,就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偏偏头,示意坐到一边。
“我冷……”
“我坐边上就行。”
“他不爱坐!是不是?卿!慎!来!”
“是是是,”卿慎徕对上谢景霄的眼神,一个弹跳,立马站起来,“您坐……”
十分不情愿地向角落移动。
谢景霄似是想到什麽,揪住他背後的帽子,
“这是我朋友,卿慎徕,在绘画上很有造诣,所以我请他来帮忙。
而且尤其他脑子,特别活络,点子特别多,除了没礼貌外,找不出任何缺点。
各位师傅有什麽问题,问他就好了。”
“各位老师,喊我小卿就行,画画就爱好,爱好……”
卿慎徕扯出僵硬的笑容,咬牙切齿地点头应和,视线恨不能把谢景霄吃掉。
“爱好好啊,我们也就喜欢瓷器,玩了一辈子。”
郭师傅把桌上的纸笔塞给卿慎徕,
“小谢说你点子多,画画的起形也快,你把我们哥几个想法汇总一下,看能做个什麽出来。”
几位师傅不约而同空出一小块空间,正好紧挨温暖的火炉。
谢景霄努努鼻尖,凑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语道:“你梦寐以求的位置,多好……”
“好好好……太好了……”卿慎徕点着头,拎起一旁的小板凳,坐到正中央的位置上。
谢景霄则选择坐在後方的长凳上,安静地倾听师傅们的意见。
郭师傅:“我觉得咱们这次绝对不烧瓶瓶罐罐,要烧就烧最难的,要不做个动物?”
李师傅:“动物不难,咱们那十二乖龙都交货了,我们烧制人像吧?”
王师傅:“人像咱烧的最多就是关公,观音像,佛像,要不做个观音像?衣带飘飘……”
李师傅:“还是做关公像,关公骑大马,耍大刀……”
……
几位老师傅,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讨论,但卿慎徕自始至终目光都停留在後排谢景霄身上。
他的画笔在纸上飞速舞动,快得几乎有了重影。
许久,不知那位师傅‘哟’了一声。
衆人议论声才停止下来。
纷纷将视线投在卿慎徕手上的画纸上。
就连谢景霄也站起身,擡步,慢慢朝他走来。
绕过人群时,发现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他身上,微不可查地蹙眉,但当他看向画纸的人物时,怔楞在原地。
再擡眸时,浅淡的眼眸顷刻间蓄满了泪,水珠在眼眶中打着转,自眼尾滑落,染得那颗胭脂痣,敷上一抹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