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怀里,还抱着刚刚折下的梨花。
那梨花开得极盛,一簇簇,一团团,雪白的花瓣层层叠叠。
花衬着人,人比花娇。
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鲜活的,蓬勃的少年意气。
杨忠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停摆了,我的小祖宗,你总算回来了!
虞林跑到近前,看见杨忠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还冲他露齿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
然後,他便抱着那捧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御书房。
杨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算那老家夥今日命不该绝。
“陛下!”虞林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雀跃。
他才看清殿内的情形。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跪于地上,浑身都在发抖,额角磕破了,鲜血顺着苍老的皱纹流下来。
看着……怪可怜的。
也不知道怎麽惹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
虞林抱着花的手臂紧了紧,殿内的龙涎香,似乎都压不住那淡淡的血腥味。
案後,李承渊擡起眼。
那双眸子里,方才还翻涌着的滔天怒意,在看见少年身影的那一刻,便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面,悄然融化。
“怎麽去了这麽久?”
虞林哪里敢说自己是摸鱼摸够了才舍得回来,他立刻抱着怀里的花上前一步,献宝似的举到李承渊面前。
“回陛下,臣寻了好久,才给陛下寻到这一支开得最好的!”
他话说得真诚,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真的为了这一捧花,踏遍了整个御花园。
地上跪着的大理寺卿,闻声猛地一颤,他悄悄擡起眼皮,只看见一双皂靴,和少年人雪白的衣角。
李承渊的目光落在虞林脸上。
一瓣梨花,藏在他的发间,
李承渊拂过他的发顶,拈去了那一瓣梨花,对地上那人说,“爱卿,退下吧。”
那老臣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不敢擦拭额头的血迹,踉跄着退出了御书房。
李承渊看着少年怀里那捧开得正盛的梨花,又看了看少年那张比花还娇艳的脸,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陛下,这花……臣给您寻个瓶子插起来?”
“杨忠。”
候在殿外的杨忠一个激灵,躬身进来,“奴才在。”
“虞公子为朕折了花,去,寻个配得上的瓶子来。”
配得上的?
配得上这几支寻常梨花的瓶子,御书房里随处可见。
可陛下说的是,配得上“虞公子为朕折的花”的瓶子!
这配的,哪里是花?
这分明配的是人!
“回陛下,奴才斗胆!”
“前日,西域番邦进贡的那只七宝琉璃瓶,通体晶莹剔透,在光下能映出七彩霞光,乃是举世无双的珍品!用它来配这雪一般的梨花,再衬虞公子的这份心意,正是相得益彰!”
李承渊眼中赞赏,“准了。”
“取来。”
杨忠退下,亲自去库房取宝。
虞林心里暗道,七宝琉璃瓶?
他虽未见过,却也听过。
据说那瓶子是西域小国耗时十年,集全国之力,才烧制出这麽一件。
瓶身薄如蝉翼,却坚逾精钢,迎光可见七色流转,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现在,就为了插这几根破树枝子,就要把这宝贝给拿出来?
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