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寻常的玩笑话,逗得馀婉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谢镇山又道:“和亲乃是国之大事,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位阿云珠公主,性情如何暂且不知,但这桩婚事,是绝无可能更改的。我听宫里的同僚说,公主带来的嫁妆,足足装了三百车。”
板上钉钉。
嫁妆入库。
他之前在酒楼里听到的,不过是坊间传闻。
可现在,这话从位高权重的舅父口中说出,便成了无法撼动的事实。
原来,一切都不是空xue来风。
原来,那个人真的要娶妻,要立後了。
未央宫,皇後……
虞林只觉得碗里那精心烹制的莲子羹,瞬间失了味道,甜得发腻,又苦得穿心。
他再也吃不下一口。
他放下手中的白玉汤匙,汤匙与瓷碗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谢镇山和馀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舅父,舅母。”
“我想……今日下午,就动身去小春城。”
“什麽?”馀婉愣住了,满脸都是惊讶,“怎麽突然这麽着急?不是说好了後日再啓程吗?你的行囊,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备齐呢!”
虞林垂下眼,不去看舅母担忧的眼神。
“没什麽,就是……突然很想念两位哥哥了。”
“想早些过去,看看他们。”
谢镇山沉声说道:“也好。”
“既然想去了,那便去吧。”
他转头对馀婉道:“让府里的护卫都跟上,再多备些银两和药材。路上仔细些,别赶得太急。”
“我知道了。”馀婉道,“我这就去,再给你收拾收拾。”
虞林独自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院中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在夏日的风中,投下一片浓绿的荫凉。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从此,天高海阔,山长水远。
他是天子,他是臣民。
他们之间,隔着云泥之别,再不会,也不该有任何交集了。
安北侯府的马车,比寻常官宦人家的要宽敞许多。
馀婉亲自往里塞了两个厚实的软垫,又将一个装满了各色零嘴点心的食盒放在矮几上,食盒旁边,还垒着一摞虞林平日里爱看的话本子。
她拉着虞林的手,嘴里不住地叮嘱。
虞林一一应着。
谢镇山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夫人这副恨不得将整个家都塞进马车里的架势,
“好了,让他去吧。”
虞林对着二人,深深地行了一礼。
“舅父,舅母,保重。”
他转身上了马车,车帘落下。
车轮缓缓转动,驶出了安北侯府的大门。
马车悠悠闲闲地穿过京城繁华的街道。
虞林靠在软垫上,闭着眼,能听到窗外传来的小贩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还有车轮压过青石板路时,那规律的“咯噔”声。
他伸手,从食盒里捏起一块桂花糕。
糕点做得精致,入口香甜软糯。
他又拿起手边的话本子,翻开。
书上讲的是一个江湖侠客,快意恩仇,纵马天涯的故事。
马车驶出了城门,官道两旁,是连绵的田野和青山。
夏日的风从车窗的缝隙里吹进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吹散了车厢内沉闷的空气。
虞林的心,似乎也跟着这片开阔的景致,松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