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位虞公子能天天待在这御书房里,就好了。
只要有他在,陛下心情好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脖子上的那颗脑袋,也能安稳多几天。
……
西山围猎已过一月。
柳树抽了新芽,风里都带上了湿润的暖意。
李恒终于约到了虞林,说是城外杏花山的庄子里,杏花开得正好,请衆人同去赏玩。
帖子送到了谢府。
虞林想着左右无事,出去走走也好,便干脆把谢景行,孙鸿之也一并叫上。
于是,衆人便趁着天光正好,策马出了城。
李恒的马,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往虞林那匹通体雪白的小马身边凑。
可每当他刚靠近一些,谢景行便会策马不着痕迹地插进来,隔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孙鸿之被这两人一来一回的暗中较劲逗得不行,却又不敢笑得太明显,只能憋着笑,时不时地凑到虞林身边,指着路边的野景,说着些有的没的。
虞林倒是全然不受影响。
他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又放松,任由春日的暖风拂过面颊,吹起他束在脑後的墨色长发。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远山如黛,近水含烟,杏花山的庄子,确实是个清幽雅致的好去处。
还未到庄子门口,远远地,便能望见那漫山遍野的杏花。
不是桃花那般秾丽的粉,而是一种极淡的,近乎于白的颜色,如云,似雪,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整个山坡。
风一吹,整座山便活了过来,花海翻涌,清甜的香气浮动在空气里,钻进人的鼻腔,沁人心脾。
衆人下了马,将马匹交给庄子里的下人,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缓步走入那片无边无际的花海。
李恒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快步走到虞林身边,献宝似的,指着一株开得最盛的古杏树。
那树干虬结,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此刻却开出了一树繁花,花团锦簇,不见一片绿叶。
谢景行落後半步,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递到虞林嘴边。
虞林侧过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孙鸿之在前面嚷嚷着,要与几个相熟的公子哥比赛,看谁能先跑到山顶的凉亭。
一行人走走停停,最终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地上停了下来。
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山下大半的景致。
早有下人在此处铺好了软垫,摆上了矮几,温好了清酒,备好了各色精致的茶点。
衆人落座。
一阵风过,无数杏花瓣,簌簌而落。
下起了一场浩大的,温柔的,香气四溢的花雨。
虞林仰起头,任由那些花瓣拂过他的脸颊。
他伸出手,一片淡粉色的花瓣,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垂下眼,看着那片小小的花瓣,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那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李恒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痴痴地看着他,忘了自己要做什麽。
谢景行给他添茶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凌厉的眼,此刻竟是全然的柔和。
就连一旁打闹的孙鸿之,也安静了下来,怔怔地望着那片光影里的少年。
站在李恒身侧的魏楷,呼吸都停了一瞬,心口又酸又涨,他飞快地垂下眼帘,掩去眸中那份不敢示人的情绪,握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攥紧。
这漫山遍野的花海,都不及眼前这一人。